舅母讪讪一笑。
孔望在这个尴尬的氛围中开口:“哥,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
“没事,我忘了。”
舅舅跟舅母对视一眼,舅母低眸,又说:“我们这次回来可能不打算走了,毕竟房子还在这,你也知道最近大环境不好,很难找工作,就希望你能帮帮弟弟,免得他到处惹事。”
舅母看出来沈让不是一般人,再怎么看条件都比他们好,找个工作对他们来说是小问题。
刚才一直沉默的沈让此刻说话了:“学什么专业。”
孔望愣了一下 ,讷讷的说:“商务英语。”
沈让点点头:“明天发一份你这三年的成绩单到我邮箱,我斟酌考虑。”
孔望更尴尬了:“我成绩单不好看。”
“怎么说。”
孔望说不出来,挂科没什么好说的,还有一两科补考都没过。
这一下子连钱的问题都不好开口了,舅母瞪了孔望一眼,没用。
没什么话题聊,舅舅只能放在文砚修身上:“你妈没给你留钱吗?”
文砚修疑惑,摇了摇头,他低头想到什么:“你们这些年都有跟我妈那边的人联系上吗?”
舅舅说到姐姐的事情,表情一下子放松了点:“她那边的家人跟咱们都没见过面,又不回来,怎么联系,而且你也知道,她生病之后就更少联系了……”
文砚修却在此时打断他,语气很淡:“我知道。”
沈让忽然转过脸问:“你妈妈一次都没回来过?”
文砚修摇头:“她工作忙。”
舅母抿唇夹了几筷子,又是为难又是同情的目光。
舅舅心想这个姐姐真够狠心的,怎么一分钱都没留给她儿子,但转念一想她有另一个儿子,好像又挺正常的。
砚修这些年工作应该也存在不少钱的,舅舅瞥了眼沉着脸的沈让,心里一阵寒噤,还是找个机会单独跟砚修聊聊才行。
这顿饭也不算不欢而散,相处过程中,尴尬中透着几分和谐,和谐中透着几分诡异,沈让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礼貌的寒暄几句他们便回去了。
坐车上时,文砚修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的景色,街边一排排店铺的霓虹灯光闪烁,熙熙攘攘的流动着人,红灯停下时,正好看见一位母亲买冰糖葫芦,旁边的孩子牵着妈妈的手,眼里期盼的光藏都藏不住。
文砚修看得出神,似乎也被感染了,在孩子接住糖的一瞬间,跟着笑了起来。
手心里忽然塞了一颗什么东西,文砚修低头看去,是一颗薄荷糖,有点眼熟,他抬眸看向沈让。
沈让目视前方,随口说 :“在前台随手抓的。”
文砚修撕开包装袋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里。
虽然那天晚上文砚修表现得很自在,但也是相当的沉默,吃了那顿饭后心情也不见得多好。
沈让答应这顿饭也是想观察文砚修在他们住的那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受到欺负。
他担心文砚修的毛病,尽管现在文砚修不会瞒着事,但不代表他愿意主动透露以前受过的委屈。
对文砚修来说,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起好像没什么意思。
从刚才那顿饭来看,文砚修跟他们相处时算不上其乐融融,但态度还行,舅母甚至在饭桌上多次强调,吃住方面没委屈过文砚修。
回了家,文砚修坐在床上,借着灯光看沈让,一张冷淡英俊的侧脸,他心念一动,忽然说:“明天下班我去接你吧,我好不容易学会开车,再不开又要生疏了。”
沈让看了他大概十秒,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就在文砚修即将开口的时候,沈让说:“好。”
文砚修对他笑了笑,沈让移不开眼,说:“下午我要外出,六点之前回来,路上慢开,不用着急。”
孔望今天出去玩了,舅舅去上班,家里就剩下舅母一个人。
这间房子还是当年留下的,幸好没卖,不然现在他们都没地方住。
舅母给了沈让一杯温开水,有些局促的坐在沈让对面。
沈让开门见山:“我找你是想问点事。”
“是关于砚修的吧,我这里还有他的一些东西。”舅母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不过我对以前的事情也记不大清楚了……”
还没说完,沈让打断她:“你儿子的工作,跟你儿子的赌债,选一个。”
舅母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她低下头:“赌债吧,也不多,就十几万。”
沈让垂眸,写了一张支票过去,又问道:“砚修的东西,你这里有留着吗?”
“有有有。”舅母站起身,从小小的杂物间里,拿出一两个小箱子,“砚修读大学那会儿我们走得急,现在回来发现他收拾东西收拾得不够完整。”
沈让打开其中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文砚修自己的奖状,作业本试卷之类的,另一个箱子则是一些日常用品,用过的杯子、陈旧的课外书、初高中校服等等。
“就这些?”
舅母说:“好像还少了一个箱子,我找不到了。”
沈让眉眼一动,比划了一下:“是蓝白色,大概这么大的箱子吗。”
“对对对,那个箱子他平时带回宿舍的,只有寒暑假回来才拿回家,我这次收拾愣是没看见。”
沈让没吭声,将箱子重新盖上,他开口:“这些东西我要拿回去。”
“可以的。”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砚修喜欢拿箱子装东西,他刚搬过来的时候也就这么几个箱子,都是他妈买的。”
沈让忽然看了眼这里的环境,是文砚修曾经生活的地方,客厅不大,光线也不够充足,几个箱子装满了他的一生,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
沈让问:“她为什么不回来。”
舅母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文砚修的妈妈。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妈妈。”
沈让重新坐回去,看向她:“昨晚那顿饭我感觉到不对劲,砚修的情绪也很低落,我不想他太伤心,所以我来问你。”
舅母也坐下,脸上终于是流露出昨晚那样为难的表情,接着又慢慢的回忆往事:“我姐她是未婚先孕,那男的早就跑了,你也知道咱们那个时候这种事真是很丢人的。后来砚修生下来,在国内干了十几年都发展不起来,才被人介绍去了澳洲,砚修就放在我这里了。你还别说,她赚的挺多的,风生水起呢,每个月寄好多钱回来。”
“砚修小时候特别可爱,说话又好听,很多人都喜欢他,也没有说因为他没有爸爸孤立他。”
沈让不感到意外,文砚修现在的性子就这么受欢迎,性格温柔,待人真诚,他不免得想起林素这个学生。
“没多久他妈妈就在那边认识了一个白人,也就这么嫁过去了,原本她给我发信息,说是第二年就回来,结果出车祸了,人是被抢救回来了,但脑子受损,失忆了。”
沈让觉得自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都把国内的我们全忘了,砚修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又差不多要中考,我没说,后来寄钱来的都是那个,新姐夫……”舅母没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姑且就这么叫着了。
“我本来打算中考完就说,结果忘了,高一,高二,高三他妈就去世了,他知道了,不过失忆那件事,我是在他高考完才告诉他的。”
后来文砚修不知道哪里弄到了妈妈的ins号,用什么翻墙软件就能登录上去,他妈妈过世后那账号被新姐夫申请,所以没有被注销,就一直留着了。
怪不得那天清明,文砚修会说过不去,根本不是买张机票的事,因为是真的过不去,他妈妈早就把他忘掉了,到死都没记起来。
沈让嗓音干涩:“我没见他打开过。”
“有什么好打开的,那账号的内容全是她澳洲那边家人的照片,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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