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星禹纵然被人从后勒住了臂膀,仍然不依不饶,腿脚扑腾着要去踹人,与此同时疯狂尖锐地破口大骂,“抄啊——有本事你在抄啊!唱自己抄来的歌,你有个屁的本事!!”
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不知是谁报的警。
因为不想沾染上麻烦,那些大人物们都纷纷起身退场,连omega男生都被搀扶走,他满头满脸都是血,一个劲哭嚎中夹杂咒骂。
包厢当中脚步纷乱、一片吵吵嚷嚷。
苏星禹揣手捂住小腹,就自己蹲在原地,他眼底深沉晦暗,早已经没有少年锐气,只有世界燃烧之后所剩下来的死灰一片。
顿了顿后,他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缓缓抬起头来。
苏星禹在看见宸昇一刹那,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瞳孔轻轻一颤。
但静寂了几秒钟后,他喉结滚动一下,嗓音嘶哑,出口的竟然是,“你谁啊……”
——不是不认识,而是……不想如此落魄地相逢。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02章 我是不归的孩子
宸昇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而手臂微颤,只是他也陷入一片不敢置信当中——
他的少年,究竟怎么了?
面面相觑了一阵后,苏星禹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挣扎着站起身来,只是方才的慌乱当中他小腹被猛踹了好几脚,稍一动作就有种被抻开的痛苦。
刚站起身来的刹那,他大脑陡然袭上一阵眩晕,身形当即踉跄摇晃——
但是下一秒钟,他忽然就被结结实实地拥抱住。
宸昇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笼罩住他的后脑,紧闭双眼,眉间隐没痛苦,以及……不敢宣之于口的心疼。
“苏星禹……”他喉中溢出沙哑、又紧绷颤抖的低喘。
“哈哈……”苏星禹在稍一怔愣后,就忍不住伸手去推,想要从怀抱当中挣扎出来。
他眼角眉梢都挂着“演技”,实际眼神已经遮掩不住,浓愁强烈的情绪、就仿佛苦海一般翻腾覆涌……他筋骨未成的脊梁,已经要被压垮了。
察觉到他在抗拒——宸昇也怔愣了一瞬。
但是下一秒钟,他双眸就好似被刺伤一般,紧紧盯着苏星禹被鲜血浸染透了的脊背衬衫,呼吸陡然间一紧,“苏星禹……”
只见他的后颈腺体的位置,赫然插入了一枚尖锐的、闪烁寒光的玻璃碎片。
宸昇在那一瞬间,目眦欲裂,好似眼耳口鼻全都被这一场泼天的鲜血给淹没了。
他的筋骨、心脏,乃至寸寸肝肠——就此揉碎弦断。
苏星禹骤然闯入包厢,甭管是有理没理,都算是持械伤人——
大老板的面子简直就如同被扔到地上、再被踩稀碎。包厢外面的走廊上,一直能听见声如洪钟的骂人声,不管是服务生还是值班经理,好似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逃脱不开的责任。
连问询到场的警察、前来善后的助理都被喷一脸唾沫星子。
包厢当中,苏星禹裹着一条来之不易的毛毯,蜷缩腿脚坐在椅子上,他嘴唇苍白且毫无血色,就好像是一只目光惊惶的小动物。
宸昇脱下了外套,给他罩着下半身,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贴身衬衫。
“苏星禹……”他伸出手,想触摸却又不敢,眼神弥漫痛苦,嗓音格外沙哑低沉,“你到底怎么了?”
苏星禹脸色一白,喉头骤然蠕动。
他舌根深处弥漫上一层苦意,不懂为什么只是听到宸昇开一句口,他竟然有种被徒手抽出筋骨一般的感觉。
顿了顿后,泪水就好似决堤……苏星禹惨白着脸,嘴唇颤抖,好似被拨筋抽骨,嘶哑嚎啕道,“宸昇……”
“……我的故乡被偷走了。”
就从苏星禹和饺子之间的关系,就足以可见他对自己故乡有多么眷恋深情。
毕竟他哪怕身在剧组,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一天三顿地去包饺子。
他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远离生身故土,独自在外拍戏闯荡……哪怕外表看上去再怎么乐天派——
他仍然只是个少年……也有心中戚戚、惆怅孤独的时候。
在这时候就包顿饺子,用千百次熟稔、重复性的动作,让身心沉浸下来,也就好似……故乡仍然拥抱着他。
宸昇听了后,不由有些目瞪口呆,瞳孔惊颤,“……”
他当然比谁都知道,苏星禹有多么眷恋想念自己的故土家乡,但什么叫做——故乡被偷走了?
可苏星禹已经被琢磨得不成人形。他简直太痛很自己的不成熟,为什么做不到阿谀奉承,为什么就不会曲意逢迎——
他在这时搂抱着宸昇的脊背,满脸是泪,张开嘴嗷嗷大哭,“我做不到……我是蠢货、是大笨蛋!为什么就做不到……”
他实在是太讨厌、痛恨自己,在这时就好似发疯崩溃一样,用手掌攥拳狠狠捶打自己,喉头梗塞沙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宸昇慌忙急乱,只能先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掌,而后……心痛而又不忍地将这一根根手指拢在掌心。
他有些张口结舌,明明嘴巴张开,却只能梗塞颤抖,而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感同身受一般,懂得苏星禹在哭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崩溃——
区区不到两年时间,他也感觉自己已面目全非。
后来苏星禹发疯到筋疲力竭,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宸昇将他搂抱在怀中,从断断续续的呓语当中,得知些许真相。
他高调退学之后,却在京城的圈子里寸步难行、一直都郁郁不得志。
第二年,也就是二十岁的时候,他辗转去了上海,扎进了各大录音棚,想要做自己的音乐。
不知是有幸还是悲催,他一首歌发出后,就有公司来跟他签劳动合同。
苏星禹当然欣喜若狂,只因为他这两年一直以来,都被无数人问——为什么放弃演戏。
而每当他回答说是因为想搞自己的音乐,得到的……多半都是不经意的轻蔑、不认同与不看好。
重新签了劳动合同,苏星禹也就更加干劲十足,年少时都是这样,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肯定,都足以支撑着熬过漫漫长夜。
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这无良经纪人坑了一把。
每当他出写好的歌拿给对方看,对方一直说不行不行写的什么玩意,却背地里将他这些歌,转手给别人,或是给手底下的其他人唱。
就这样仿佛奴隶劳工似的、一直压榨他,逼着他改来改去,没有任何肯定,反复贬低损毁——
苏星禹崩溃了,而让他更加崩溃的是,这残酷而又血淋淋的真相。
“那是我的歌儿……”苏星禹趴在了宸昇筋骨分明的肩膀上,他双眼湿红而又百般挣扎,像是把嗓子给用刀豁开,痛苦沙哑地呜咽,“是我的……故乡……”
宸昇相当难以言喻,好似这世间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此时他肺腑当中翻腾覆涌的滋味儿——
他的少年,他最为珍贵的“星星”……没有熄灭、但也濒临熄灭了。
“你能……唱给我听听吗?”宸昇忽然跟他四目相对。
他们俩今年一个二十岁,一个二十一岁,虽然已经摆脱了少年之列,但却也……并未长成筋骨刚硬的大人。
他们坐在深夜的医院长椅上,空寂孤廖的走廊当中,只有零星红灯闪烁。
苏星禹的脸上犹带泪痕,神情斑驳而又憔悴,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一瞬。
但是顿了顿后,他忽然俯身趴在了宸昇的怀抱当中,他们的身体就仿佛交融一般,紧密贴合。
闭上眼感受这一片恍惚温暖,苏星禹忽然有种归乡了的踏实安宁,连带着眉眼都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张开嘴,清唱出声,回响在空寂长廊当中,好似锈涩的寒风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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