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磬一上台,便朝着卢诗臣的方向甩了一个有些做作的飞吻——在李松茗看来。李松茗坐的位置距离卢诗臣并不远,在场内的晦暗灯光下,他甚至能够看清楚卢诗臣朝着徐磬微笑,变幻莫测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那微笑仿佛是对徐磬的飞吻的应和。
一瞬间,李松茗的心脏仿佛被泡在了柠檬水中,酸得发苦的某种气息从呼吸间溢出。
无论是身边的同事们欢呼和交谈,还是耳边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李松茗都没有听在耳中,他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卢诗臣,看着卢诗臣浅浅弯着的唇角,看着卢诗臣手中没有跟上音乐节奏慢悠悠晃着的荧光棒,看着卢诗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影。
舞台上的风景与李松茗无关,只有卢诗臣才是他眼中的风景。
而卢诗臣似乎对徐磬的表演很感兴趣,看得相当专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松茗的目光,卢诗臣突然回过头来,李松茗来不及避开,也不想避开,于是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在光影交错中交汇在一起,一瞬间全世界都静了下来。
卢诗臣看着他没有笑,不论是那种平日里温和的笑,还是那种隐含着暧昧意味的轻浮的笑容,他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穿过人群间隙,和李松茗对视,那双幽深的双眸,仿佛透过李松茗的眼睛,望到了李松茗的内心深处,窥见了李松茗那些不能示人的部分,如同某种审视——审视着李松茗在这晦暗的光线和封闭的空间里不加掩饰、肆意倾洒的隐秘心思。
两人的对视其实并没有维持多久,李松茗却觉得无比漫长,漫长到他希望时间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
但是时间并不听从李松茗的指示,卢诗臣很快便转过了头去,继续看台上的表演。这短暂的目光相逢,似乎只不过是偶然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偶然一瞥。
徐磬的乐队唱完了之后下了台来,和乐队的其他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了卢诗臣的座位旁,先是和跟卢诗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的一男一女说了几句,似乎介绍了他们跟卢诗臣认识。然后他单独和卢诗臣说起了话,或许是因为环境嘈杂,又或许是有意为之,他俯身和卢诗臣靠得很近说话,卢诗臣仰着头听他说话,距离亲密到只在咫尺之间,两人只要再稍稍动作,就足以亲上了。
李松茗猛然站了起来,旁边的同事让他吓了一跳,问道:“松茗,你要上去唱歌吗?”
徐磬的乐队下场之后后面没有几首歌了,所有乐队按安排唱完之后,进入了一个新环节——乐队们邀请观众上台一起唱。如果观众不愿意的话,倒也并不强行要求。不过现场气氛现在已经烘托得很到位,所以还是有观众乐意上去玩一玩唱一唱的。
李松茗说:“不是——我要去卢老师那里看看,想跟他……说点事情。”
“哎呀,你这也太黏着卢老师了,这是出来玩,又不是在工作,不用什么事情都报告的,”说话的人语气调侃,“不要打扰你卢老师的好事啊。”
李松茗没有听,而是继续朝卢诗臣走过去。
“哎哎,松茗——他是不是喝酒了?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没喝吧,他不是喝的苏打水么?”
将其他人的议论声完全甩到身后,李松茗很快走到了卢诗臣的跟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这里走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对卢诗臣说些什么。
而徐磬还在笑着和卢诗臣说话:“要不,卢老师上去唱一首吧?我给你伴奏。”
第35章 梦的河流
在气氛的鼓动下,这种观众上台和乐手一起合作的环节倒是挺热闹的。台上已经唱完了两场,哪怕是有一场是不太靠谱的乐队和完全外行的一个观众,表演效果不太如意,但是却是相当融洽,在现场引发了观众们新一轮的兴奋。
对于徐磬的邀约,卢诗臣暂且先没有回答,他看见突然走过来的李松茗,问道:“松茗有什么事情么?”
“没什么,我……”
李松茗不知道自己如此冲动地站到这里来想要说什么,他的身体完全依靠本能行动,想要走到卢诗臣的身边来,想要靠近卢诗臣,想要打破徐磬与卢诗臣之间暧昧的氛围。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的身份,也没有那样的权力,无论他心中翻涌多少浪潮,都无法找到出口倾泻,于卢诗臣,于所有人而言,他都不过只是卢诗臣的一个普通后辈。而他自己也还不知道,除此之外,他于卢诗臣还能是什么身份。
李松茗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说道,“就是……就是想跟徐磬说一下……唱得挺好的。”
“多谢李医生夸奖了。”听到李松茗的夸奖,徐磬站起身来,半靠在桌沿。
徐磬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平心而论徐磬的乐队确实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整体表现得还算不错,徐磬唱歌没有明显的跑调,吉他也弹得很熟练,乐队成员也配合得很默契。
但是李松茗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夸奖徐磬,即便他的表演确实不错——因为徐磬喜欢卢诗臣,更因为卢诗臣显然并不讨厌徐磬,所以李松茗不想夸奖徐磬。
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只剩下沉默。仓促间,李松茗只能够违心地说出了对徐磬的夸赞之语。
“那卢医生觉得我的表现怎么样?”徐磬转而又问卢诗臣。
卢诗臣自然是不吝夸赞的,“确实唱得很不错。”
“既然卢医生都这样说了,那就一起唱一首吧,怎么样?”徐磬继续说刚才的提议,他指着舞台说道。
梁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一看就喝了酒了,倒也没有完全醉,但是显然已经有点轻微上头,说话也有些飘忽,听见徐磬邀请卢诗臣上台唱歌,便进几人之间,说道:“老卢要唱歌啊?好久都没有听老卢唱过了,”他和大家“科普”道,“咱们老卢年轻的时候可是被星探挖掘过的,演戏唱歌什么的可都是正儿八经地培训过,要不是因为当时谈恋爱影响了星途,咱们今天看到的就不是医生卢诗臣,而是巨星卢诗臣了。”
“真的啊?原来卢医生还有这样的经历啊?”徐磬十分惊奇地说。
李松茗也有点惊讶——虽然以卢诗臣的长相,有这样的经历并不奇怪就是了。
卢诗臣推了梁昭的肩膀一把,说道:“你小子,怎么什么黑历史都往外说,”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他急忙摆手,“别听这小子瞎说,就是一骗培训费的,骗走了我一学期的补贴呢。”
“不是那样的,方城月跟我讲过的,那公司叫华星还是什么来着,人家是业内正儿八经经纪公司,据说牛着呢。骗培训费的是给你上培训课那老师,赌-博欠太多钱了要填窟窿,骗钱都骗到自己学生头上了,而且他那些事儿别的人都知道,就骗到了你一个。”梁昭这家伙可真是不愧是“八卦之王”,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知晓内里。
被梁昭揭了老底,卢诗臣倒也没有太气恼,大概是跟梁昭太熟悉,又或许是真的不在意,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周围人,试图为自己正名一下,说,“那时候不是年轻么。”他抬手将梁昭手上的酒杯夺了过来,“得了,你快别喝了,再喝下去指不定抖搂我多少黑历史呢,给我留点面子吧祖宗。”
徐磬说:“年轻嘛,被骗也很正常嘛,我也被骗过。”
徐磬的朋友应和:“对啊对啊,徐磬这傻小子前年淘二手吉他收藏,让人给骗了十几万,警察都提醒他说是骗子呢,他还不信,觉得那骗子坐地起价不肯卖呢,打算继续给人转钱呢。”
“得得得,这事你们要说我一辈子是吧,”徐磬笑道,“你们看看,什么叫损友,这就叫损友。”
李松茗没有在意徐磬和朋友之间的调侃。他只是试图去想象梁昭口中的那个卢诗臣——天真到会被培训老师骗钱的卢诗臣会是什么样的?
李松茗看着卢诗臣和人说笑的样子,仿佛能够从如今这张神情总是游刃有余的脸庞上窥见多年以前那个稚嫩的、年轻的卢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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