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思极尽忍耐地做着训练,卢诗臣没有进去打扰,只是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没过多久,梁昭就发了消息来问他在哪里。
今天上午事情不多,卢诗臣忙完了就过来看凌思了。他回复梁昭说在康复科,梁昭便知道了他应该是在看凌思,便没有多说什么。
卢诗臣切回消息列表页面,手指不小心往下面划拉了一下,便刚好将李松茗的消息翻了上来,消息栏上写着“[图片]”,头像框上鲜明扎眼的数字“2”显示着卢诗臣还未查看他发来的消息。
卢诗臣的指腹在李松茗的消息栏上悬停了许久,指腹距离屏幕只有毫厘之差,却迟迟地落不下去。
李松茗发来的消息,卢诗臣其实一早就看见了。
那时候他刚将凌思移到车上,准备带凌思去医院进行今天的康复训练。收到消息提示的时候,卢诗臣正在将凌思的轮椅收进后备箱,所以并没有看消息和回消息——当然,这只是借口,从卢诗臣后来将轮椅放好,到开车到医院送凌思到了康复科,再到此时此刻,卢诗臣都还没有查看和回复李松茗的消息。
卢诗臣就是刻意没有看李松茗的消息。
李松茗近来给他发了太多的消息,大部分都是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琐碎日常,他发得太多了,卢诗臣又不能完全不看,担心万一是工作相关的——毕竟无论卢诗臣将分手说得怎样的斩钉截铁,他还是挂着个带教老师的名头,李松茗还是他的职场后辈。
难怪很多地方都禁止职场恋爱,因为一旦分手,实在是很难彻彻底底地斩断关系。卢诗臣从前明明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却偏偏还是在那天晚上一时冲动地拉住了李松茗的手。
李松茗大概也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即便卢诗臣总是不回复他,想等着李松茗厌倦这样没有回应的热忱,李松茗依然毫无停歇的迹象,甚至是愈加地肆无忌惮。无论眼睛看见的,手碰到的,感受到的,所有毫无意义的东西,他全部都一股脑儿地倾倒给卢诗臣,像是要用这日常的一切琐碎将卢诗臣淹没一般。
于是,李松茗那些消息,就如同无处不在的碎片,见缝插针地充斥着卢诗臣生活和思绪的每一个角落.卢诗臣甚至在梦里,都会梦见李松茗说的、他未曾见过的,关溪一碧如洗的天空、远山间绚丽的彩虹、青石板上幽绿的青苔……
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许久,卢诗臣还是点开了李松茗的消息栏。
李松茗头像上鲜红的数字“2”立刻消失了。
那两条消息一条是“桂花开了”,一条是一棵桂树的图片。
看到那条“桂花开了”的消息,卢诗臣犹豫了一下,回了一句略显敷衍的“是吗?”,然后又点开了图片。
李松茗不太高明的拍照技术和稍欠清晰的像素下,卢诗臣要将图片放得很大,才能够勉强看清楚一簇簇油绿的叶子中米粒大小的、已经看不出来具体相撞的嫩黄花朵。
但是,或许是因为桂花与香气的关联太过于紧密了,卢诗臣看着这张完全算不上有美感的图片,却有那么一瞬间,在呼吸间嗅到了浓烈的桂花香气,就仿佛李松茗拍下照片的那一刻,他也站在那刻桂花树旁一般。
于是,卢诗臣鬼使神差地回又过去了一句“应该很香吧”
“哟,”看到李松茗的那句“要是你能来亲自看看就好了,真的很香”,卢诗臣疑心自己方才那瞬间的想象是否被李松茗隔着屏幕洞悉的时候,一只手臂撑在了卢诗臣的肩膀上,随后是梁昭的声音,“跟前男友发消息呢,想吃回头草啊?”
卢诗臣看见他,下意识将手机按了熄屏键。只是抓在这样的时刻将手机熄了屏,更显得像是心虚似的。
梁昭故作无辜地摊手:“我又不是有意看的,是你看手机太入神了,我走过来不小心就看见了。”
“出于礼貌,你应该装作没看见。”卢诗臣皱着眉说。
“哎呀,你也知道我嘴上不把门的嘛。”梁昭嬉皮笑脸地说,用手肘捅了一下卢诗臣隔壁,说道,“徐磬今天来又来复诊了,又在心外科散发音乐会门票了,喏,给你留的vip席位呢。”他将一张门票递给他。
卢诗臣瞥了一眼他手上用精美的信封包装的门票,说道:“你还给他吧,我要照顾凌思,没时间去看。”
“你连日期都不看的就说没空,也太敷衍了吧——不过你最近是不是要出家了啊?这么清心寡欲的?”梁昭打量了一下卢诗臣,“徐磬都追你多久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款吗?”
“什么款?”卢诗臣问。
“好打发的款嘛,随便谈谈,新鲜感没了就分了,反正……”
反正不是李松茗那样的。
卢诗臣略微有点恍然。
确实,梁昭说得没错,卢诗臣最喜欢、也最擅长应对就是徐磬这样的人与徐磬这样的关系。
诚然徐磬看起来在无比热烈地追求喜爱着卢诗臣,但是这种热烈和李松茗的全然不同。
徐磬的热烈只有空壳,是轻飘飘的,内里实际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卢诗臣这个人对于徐磬来说,能得到当然很好,得不到也不会有什么所谓。
卢诗臣应该像往常一样,和徐磬开始一段轻松的关系,然后过一段时间,更加轻松地结束掉。
这是卢诗臣一贯都钟爱且奉行的法则。
但是卢诗臣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所以近来一直都避开了徐磬——或许一直都是这样的索然无味,只是李松茗将这索然无味直白而赤-裸地衬托了出来。
看着卢诗臣有些恍惚的神情,梁昭也不再多说了,到底是卢诗臣私人的感情,旁人说得再多,也只是雾里看花,看不明白其中的根源。他将信封塞到卢诗臣口袋里,说道:“要还自己去还,我跑腿费很贵的。”
“那送给你了,你想给谁就给谁吧,”卢诗臣低头又将信封拿出来,然后塞回梁昭口袋里,“你找我就这个事?科里有事情?”
“哦,不止。”梁昭本来又想把信封给塞回去,但是卢诗臣的话打断了他的动作,他一改嬉皮笑脸的神情,说:“周棋那傻叉来了,要找你呢,你先别回科里——”
“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要看看周围,不然会被抓到的。”梁昭话音未落,便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卢诗臣和梁昭回头望去,正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双臂,靠着墙在他们后身后不远处站着,笑眯眯地对他们说话。
来的人正是周棋。
被周棋撞破自己骂他,梁昭倒是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反而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晦气,怎么这都找过来了。”
“你不肯说诗臣去哪里了,我难道还不能问别人吗?”周棋走过来,和卢诗臣笑道:“诗臣,好久不见了。”
卢诗臣看着周棋,问:“你不是回总公司去了?”
“我只是回去述个职,”周棋笑道,“原来诗臣这么关心我的动向,真让人感动。”
卢诗臣没心情跟他玩这些暧昧把戏,说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周棋一脸伤了心的表情,“总部有许多事情,多耽误了一些日子,我这两天回国来才听说你家里出了事,你还好吗——那就是你的女儿吗?她还好吗?”周棋看着康复训练师里的凌思问道。
“有劳关心了,一切都很好。”卢诗臣说道。
科室那边call梁昭回去,梁昭虽然很不乐意看着周棋这家伙单独和卢诗臣在一起——毕竟梁昭和方城月当年也是亲眼见证过这个该死初恋跟卢诗臣相恋和分手的始末,实在担心卢诗臣在这个坑里再栽一次。
不管怎么不情愿,梁昭还是不得不回去工作了。
“老卢,你可别头脑发热啊,”梁昭走之前说道,“你要是真要吃回头草的话,还不如吃李松茗这棵呢,至少人家是一片赤诚,比这个花花公子好不知道多少倍了。”
梁昭的声音不大,但是医院毕竟太安静,他们的距离也不远,一旁的周棋也听见了梁昭说的话,并且很快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在梁昭走后,跟卢诗臣说道:“你跟那个小朋友分手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