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薛爷给你盖个章。”薛宝添一把钩住阎野的后頸,送上了滣。
偶尔有风,摇落了蓝色的花瓣,落在肩头和发间,薛宝添在花雨中又一次了悟,原来这才是浪漫。
正忘我时,不知为何,阎野却忽然撤开了一点距离,桉着薛宝添的后頸,将他的脸圧进了宽厚的肩膀中。
随后,薛宝添听到了阎野冷硬的声音:“谁?”
“不好意思,系个鞋带,你们继续。”
远处传来一个男音,有些含混,却说不出的熟悉,尤其是拐着调子的尾音,并不是标准的华语发音。
薛宝添从阎野怀中扭头向后看去,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樊霄。”
假模假式系鞋带的男人站起身,拨开枝叶繁杂的花木,笑着走近:“还真是太子爷,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任谁都能看出,樊霄满脸写着“八卦”二字,却一本正经的东拉西扯:“太子爷忘了,我现在有一部分产业涉及医药,这次论坛举办方也给我发了邀请函,刚刚你在礼堂的分享精彩极了,瑞祥这么多年圧着你,还真是屈才了。”
樊霄善于装大尾巴狼,如今一副精英人士的做派,可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却越过薛宝添,看向那个身后的男人,瞧热闹似的,将阎野打量了一遍。
阎野大方方的回视,目光虽然温和,却也沉甸甸的。樊霄的精明都刻在了骨子里,一眼便知这个护着薛宝添的男人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他轻轻点头,算是在正式介绍之前,先行过了招呼。
薛宝添人虽烂,但烂在明面,整治人多浮皮潦草,出口恶气便罢了。樊霄内心阴暗,可谓坏得穿肠肚烂,一般不出手,如他对谁花了心思,那人必定死相惨烈。
不得势时,薛宝添曾经打算倚仗樊霄打开药品的国际市场,因而坐足了他的狗腿子。薛宝添深知樊霄的德性,又思及以前自己的怂样,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翻出烟,送口中,他拢着手挡住风,点了烟。
花香中混入烟草的味道,他笑着说:“哪个行业都可能混进一两颗老鼠屎,在这儿看到樊总也不足为奇。”
樊霄被骂,笑容却没收:“太子爷以前可是有礼貌多了。”
薛宝添将烟雾吐在斑驳的树影里:“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就受着吧。”他咂摸了一下嘴,有些惋惜的意思,“游主任什么都好,就是眼神差了点儿,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捡。”
“我捡什么了?”一个低沉温雅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一人分花拂柳而来,挺拔高大,肩宽窄腰,把最普通的衬衫西裤,穿成最写意风流的线条。
薛宝添极少笑得真诚,如今冷厉的眸子里真真切切起了笑意,招呼来人:“好久不见啊游主任。”
游书朗人如其名,是霁风朗月般的人物。薛父被人诈骗时,薛宝添由云端跌落泥潭,是他第一个伸出了援手,将自己的一套老房借给了居无定所的薛宝添。
其实,若论起来,游书朗与薛宝添并无过深的朋友之谊,薛宝添能得其援手,无非是占了游书朗“能帮忙便搭把手”的人品的便宜。
游书朗接人待物从来都是如沐春风,他与薛宝添过了招呼,也不会怠慢站在身后的生面孔。
“这位是?”
樊霄自游书朗走近,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此时才应和了一声:“我也想知道。”
薛宝添越过樊霄,向游书朗介绍:“焱越安防总经理,阎野。”
转头反向介绍:“这是长岭医药的负责人游书朗,阎野你就随我叫游主任吧。”说完他又瞟了眼樊霄,一带而过,“这位是樊霄,泰国人。”
“华国人,在泰国长大。”樊霄又装起大尾巴狼,彬彬有礼的与阎野握手,补充道,“我和书朗是情侣。”
阎野没显出半分惊讶,他虽未踏入薛宝添借住的房间,却曾久立于门前,以他的职业习惯,目光能够触及的东西,都已细细留意,置物架上的那张合影中,相互依偎的身影,就是面前的两人,但即便没见过那张照片,契合的气场,与望向彼此的目光,也同样掩盖不住他们关系的亲密。
阎野忽然有些羡慕,这种能摊在阳光下直言不讳的亲密。
男人见面,少不了寒暄客套,阎野除了战时攻击力极强,平时多温善随和,但这种极少暴露真性情的人,同时也让人摸不透心思,樊霄装人时也装得极像,谦恭得体,行事有度,两人言辞妥贴,有来有往,将成熟男人交际上那套玩得游刃有余。
薛宝添却不成熟,拉着游书朗小声讲樊霄小话,劝游书朗时刻盯好自家男人,莫让人渣起死回生。
樊霄听了一耳朵,截断话茬:“太子爷,借一步说话,聊聊合作?我大哥在泰国医药领域还算有些身份,瑞祥如果想在进口保健品上发力,我还算有些路子。”
薛宝添咬着烟琢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忽而变得谄媚:“樊总是有大本事的人,小弟当初靠你,现在也得靠你。”他掏出烟递了过去,“走,聊聊。”
两人顿时亲密无间,就差勾肩搭背,走到另一处树荫下,樊霄接过烟,埋头点燃,第一句话便问:“太子爷这是弯了?”
薛宝添啧了一声,敷衍道:“算吧。”
“上次我见你,你还为一夜总会的女的豪掷千金。”
薛宝添睨人:“正事呢?”
樊霄充耳不闻:“孩子年纪挺小,脸上连道纹儿都没有,哪骗来的?”很快的,他又自我否定,“太子爷性子直,那孩子却看着不简单,不一定谁骗谁呢?”
薛宝添厉目:“少他妈孩子孩子的,占我便宜呢?要论骗,谁比得过樊总你?游主任心善又捡得一手好垃圾,要不三个桶你高低得选一个。”
不管人后如何,人前樊霄向来是被捧着的,如今被劈头盖脸损了一顿,他也来了磨牙的精神:“太子爷五十步笑百步,你从前做的那些事,要是漏了,孩子没准得跑。”
薛宝添轻蔑一笑,向空中吐了个烟圈:“我他妈鲨人,他都能帮我把人埋了。”他不耐烦,“有没有正事?没有不他妈在这儿陪你磕牙了。”
“有。”樊霄眸子里的笑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的灰霾,“同江药业知道吗?规模不大,在星城有不到五十家分店,药款拖了我近十个月,我还没发飙,那个老板倒想吞了我的款项,让我吃哑巴亏。”
樊霄将烟蒂弹开,压下眉骨,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不知死活的动到我头上来,我就让他长个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教训。”
他看向薛宝添:“做个局,吞了他,太子爷有兴趣吗?”
薛宝添眉峰一挑,思忖了片刻,问道:“好处呢?”
“五十家店面归你,助你打开南方市场,药店的货我来配给,利润正常开。”樊霄看了看不远处的游书朗,声音压得更低,“另外,以后瑞华在南方但凡开一家店,我都要享受优先供货权,太子爷,怎么样?”
薛宝添考虑了片刻,刚想应声,便听到一声低沉地决断:“不行。”
转头一看,竟是阎野。
再无温善的面色,男人通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寒意:“樊总,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以后别再牵扯瑞华。”
樊霄嗤地一笑:“富贵向来险中求。”他乜着薛宝添,“太子爷由着一个孩子给你做主?”
阎野语气并不尖锐,薛宝添却知道他已经怒了。隐怒的阎野最为危险,薛宝添不得不忌惮,他有心哄人,假斥道:“什么他妈孩子,是祖宗。”
扬了扬手,薛宝添走向阎野,继续巴结:“我家祖宗发话了,以后缺德冒烟的事儿,别再牵扯瑞华。”
话虽说着,却在背后做了个ok的手势。
樊霄扯起嘴角,配合着演戏:“太子爷,买卖不成情义在,他乡遇故知,明晚我们一起听场音乐会?”
音乐会?薛宝添脚下一顿,两个文盲互看一眼,一起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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