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迟疑——他在周叙白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克制的排他感,那种克制似乎源自于周叙白的自我要求,而他在此之前只见过周叙白一次。
瞿朗出声道:“去吧。”
梁言:“……”
梁言望向周叙白匀亭的背影,余光瞥了瞥瞿朗,暗蜷起手指,跟着上楼。
等到二楼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许茜小声嘀咕道:“好快啊。”
瞿朗没听清,问:“什么?”
许茜道:“我说好快啊,就……直奔主题。”寒暄什么的都没有。
哦,也不是没有,周叙白说了让瞿总自便。
她好奇道:“瞿总,你以前常来这里吗?”
“没有。”瞿朗不想透露太多和周叙白的事,转移话题道:“喝水吗?”
外面有凉风灌进来,许茜轻嘶一声,忙点头:“有温水吗?”
瞿朗在厨房岛台下的抽屉里翻出一次性纸杯,接了点饮水机的温水递给许茜。
许茜接过来,目光灼灼:还说没常来!
瞿朗:“……”
他没说谎,但要解释这一点,就要说起九年前的事。
相较之下,他选择装傻:“我们去沙发那里等吧。”
许茜:啧。
瞿朗从国外回来,冯欣才把许茜调过来帮忙,因此她对瞿朗从前的事并不清楚。
就像周叙白——她对艺术毫无兴趣,查佩拉西亚的相关资料时,才知道周叙白是国际闻名的天才钢琴家——要不是在丘比特号上碰到,她都不知道瞿总认识这样的人。
钢琴家啊……
许茜也不追问,端着温水踱回廊下,看似在观赏外面的院子,实际是在脑子里过瞿朗过往的交往对象。
瞿朗喜欢的都是同一个类型——从事不太落地的职业,比如音乐家、画家,外表高挑英俊,性格冷淡矜傲……
这样的人脾气总是很古怪,好在瞿朗脾气好,乐于哄他们,准备礼物时精心细致,约会时也会照顾他们的情绪。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不长久。
许茜以己推人,如果是她总是在同种类型的人身上跌倒,那么下次,她一定会绕着这种人走,实在搞不懂瞿朗的耐性从何而来。
有时她觉得瞿朗心中有既定的标准,只是不清楚“标准”的参考项是什么,直到看到周叙白。
在丘比特号上时,许茜并没有往深里想。
刚才从门口进来,遥遥看到在廊下等人的周叙白,她才惊觉——这人的长相气质,不是完全符合瞿朗的审美吗?
许茜忍不住惊叹出声。
瞿朗问:“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许茜兀自脑补了一出“瞿朗暗恋周叙白多年,求而不得只能远走他乡,不断寻找替身以求慰藉”的戏码,再看瞿朗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
瞿朗接收到她目光中的同情与关怀,欲言又止。
“……”
算了,随便吧。
许茜在廊下站了会儿,回沙发上坐着,瞿朗在工作群和钟麒的玩乐群之间来回切换。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楼上传来了咔哒一道开门声,不多时周叙白下楼。
瞿朗收起手机起身,绕过沙发,等到周叙白从楼梯上下来,才开口问:“怎么样?”
周叙白没说话,乜过沙发上的许茜。
许茜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凭借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起身试探着说:“梁言还在上面?我去看看他。”
周叙白道:“楼梯边第一间。”
“谢谢。”许茜快速起身噔噔噔上楼。
客厅只剩下瞿朗和周叙白,静得异常。
瞿朗感觉不太妙,目送许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不得不将视线的落点移回周叙白身上,问:“是……不怎么样吗?”
周叙白看到茶几上的纸杯,去厨房的柜子里找出马克杯,接了温水递给瞿朗。
连同杯子送过来的,还有独属于他的淡淡冷香。
瞿朗想说他喝过了,但周叙白身上的味道似乎有安神抚慰的奇效,靠近他,瞿朗便觉几个月来因等待而生出的烦躁有所缓解,一时忘了后退拉开距离,配合地接过了杯子。
杯子是瞿朗以前住在这里时用的,大约是长期束之高阁,没有一点点褪色。
周叙白是特意拿给他的,还是随便挑的?
瞿朗狐疑地抬头,蓦地对上周叙白那双冷潭似的眼眸,心中难抑地突了一下。
不得不说,周叙白长得是真好,近距离看太有冲击力了。
怪不得他现在看谁都没那么顺眼。
“……”
瞿朗就着喝水动作避开周叙白的视线。
周叙白注视着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还不错。”
“?”迟滞几秒,瞿朗才意识到周叙白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心中顿觉一松——总算没白来——托着杯子由衷笑道:“你觉得还不错,那应该算很好了。”
他话里话外不无恭维,周叙白不置可否,垂眸扫过他弯着的嘴角,而后望着他黑亮的眼睛,慢声道:“不如我。”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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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朗不解其意地说道:“那当然。”
不然呢?弹钢琴的有几个能比得上周叙白?
他承认得坦然干脆,神色间是不掺任何杂质的信赖与认可,甚至还有些疑惑,仿佛在问:这种板上钉钉的事还需要说吗?
周叙白:“……”
瞿朗以前也是这样,从不怀疑他的优秀,无论多么夸张的称赞都能说得与有荣焉,理所当然。
从“钢琴王子”到“钢琴大师”,周叙白记不清听过多少赞誉和褒奖,大多中肯真挚,也不乏溢美之词,但似乎都不如瞿朗无意间流露出的盲信来得爽快、纯粹。
像是终于找到了寻寻觅觅的最后一块拼图,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满足将周叙白缺失已久的心填满。
他不受控地被牵引着往前一步,却听瞿朗无所觉地说道:“不过梁言年纪小,有时间也肯下苦工,肯定不会让教他的人失望。”
瞿朗的眼睛黑而亮,望着周叙白时像是在为已经十拿九稳的结论寻求最后的认同。
周叙白停住,薄唇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感到了不适。
那是不明情绪试图跨越心中名为“事理原则”的锋利界限时,被切割产生的阵痛。
阵痛让他回过神,看清瞿朗神情中暗含着的期待。
他欲言又止,片刻后,说道:“推荐信我会写。”
那太好了!
悬了半天的心落回胸口,瞿朗笑道:“麻烦你了。”
周叙白就事论事:“是他应得的。”
瞿朗:“……”
这话就不太好接,顺着说是把周叙白的功劳一笔勾销,自谦又容易显得油滑。
冷木香遇上空气中即将落雨形成的水汽,混合出了沁凉干净的味道。
瞿朗正想着怎么回得体,忽听周叙白道:“他去国外,不会影响感情吗?”
“?”瞿朗没懂,“什么感情?”
“你和他的感情。”
周叙白是在发问,可看起来对问题本身并没有多好奇,望着瞿朗道:“异地恋沟通不及时,很容易出现问题,你应该知道。”
“什……”什么异地恋?
他和梁言?
不是,他哪个字提过……
突然间,瞿朗福至心灵——该不会是他包养梁言的谣言传到周叙白这里来了吧?
那也真是够滑稽的了。
瞿朗观察着周叙白的表情,越觉无语——梁言才刚成年,在周叙白心里,他是这种取向吗?
别人传传也就算了,偏偏是梁言……
瞿朗不想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麻木地澄清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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