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很好看啊。」茱恩突然间被转移了话题。
「我两边都看过了,而且现在我两边都看到不少了。」亚歷克比了比诺拉今天的穿着。她今天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吊带短裤,还有一件看起来像某种敷衍到极致的平口小可爱的东西。
「对,这叫做度假奶。」她说。「拜托啦啦啦。」
亚歷克叹了一口气。「对不起,老姐。但诺拉的确花了比较多时间在做那份播放清单,所以应该把机会给她。」
后座传来两个女孩交织的声音,一个极度嫌恶,一个则带着胜利。诺拉把手机接上音源线,一边发誓她写了一种防呆演算法,可以选出最棒的公路旅行播放清单。四顶尖合唱团91的《爱在阿卡普尔科》前奏的小喇叭声响起,亚歷克终于把车驶出加油站。
这辆吉普车是翻修的,是亚歷克的爸爸在他十岁左右时完成的作品。现在它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加州,但每一年的这个周末,他爸爸都会把这辆车开进德州,留在奥斯汀,让亚歷克和茱恩可以开进来。
某一年的暑假,亚歷克在峡谷里学会了驾驶吉普的技巧,而现在油门在他脚下的感觉依然良好。他鱼贯地跟上两台黑色的特勤组休旅车,朝州际公路前进。现在他几乎没有机会自己开车去任何地方了。
天空一片敞开,万里无云,早晨的太阳悬挂在低空,亚歷克戴着太阳眼镜,身穿一件背心,放下车子的顶棚。他把音乐声调大,觉得自己可以把一切的烦恼抛到从他发间唿啸而过的强风之中,然后它们就会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好像除了他胸口强劲的心跳之外,其他事物都再也不重要。
但是隐藏在多巴胺的影响之下的那些问题还是存在:失去助选的工作、成天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步,还有他母亲问他的那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要和他走下去?
他抬起下巴,迎向故乡温暖粘腻的空气,看着后照镜里自己的双眼。他看起来皮肤黝黑、嘴唇柔软,十分年轻,就只是一个德州男孩,和前往华盛顿特区之前的那个他一样。所以今天他不会去思考那些人生大事。
停机坪外站着一群随扈,亨利穿着短袖格纹衬衫、短裤,脸上戴着一付时尚的太阳眼镜,Burberry的旅行袋挂在一边肩上;他看上去是一场具象化的仲夏夜之梦。诺拉的播放清单跳到了朵莉.巴顿92的《又是你》,亚歷克从吉普车侧边挥起一只手臂。
「对,哈啰,哈啰,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亨利在茱恩和诺拉令人窒息的拥抱中含煳地说道。亚歷克咬着嘴唇,看着亨利轮流搂过她们两人的腰,然后终于轮到亚歷克了。他大口吸入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在他的颈窝笑了出来。
「嗨,爱人。」他听见亨利轻声说道,就在他耳朵正上方,而亚歷克有一瞬间忘了怎么唿吸,只能无助地笑着。
「鼓声,请!」吉普车的音响传来一声大喊,然后《夏日时光》93的前奏响起。亚歷克赞同地欢唿起来。等亨利的随扈团队也跟上特勤组的车,他们整组人便再度上路。
车队沿着四十五号公路往下,亨利咧嘴笑得十分灿烂,随着音乐摇头晃脑,亚歷克则无法克制地不断用眼角余光偷瞄着他。不敢相信亨利──那个亨利王子──真的在这里,身处德州,准备和他一起回家。茱恩从她座位下的冷藏箱里拿出四瓶墨西哥可乐,传给大家,而亨利喝了一口之后就整个人融化了。亚歷克伸出一只手,握住亨利空着的手,手指在两人之间的中控台上紧扣着。
他们花了一个半小时才离开奥斯汀,开始往林登詹森湖前进。而当他们朝着湖边蜿蜒行驶时,亨利问道:「为什么这座湖会被叫做喇叭詹湖啊?」
「诺拉,交给妳了。」亚歷克说。
「喇叭詹湖。」诺拉说。「又叫作林登詹森湖,是科罗拉多河上六座德州高原湖中的其中一座,由水坝构成。是喇叭詹总统在农村电气化时期盖好的。他在这边也有买一间房子。」
「没错。」亚歷克说。
「还有一个冷知识,喇叭詹对自己的屌一直都很自豪。」诺拉补充道。「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大根』,动不动就掏出来乱甩。在同事、在记者面前,他完全没在怕的。」
「这也是真的。」
「美国政客。」亨利说。「真的很迷人呢。」
「你有什么话说吗,亨利八世?」亚歷克说。
「随便啦。」亨利凉凉地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度假的?」
「爸妈离婚之后,老爸就买了这间房子,所以从我十二岁开始。」亚歷克告诉他。「他希望搬走之后还是有一间离我们近一点的屋子。我们以前夏天花超多时间在这里玩的。」
「噢,亚歷克,记得你第一次在这里喝茫的时候吗?」茱恩说。
「我们那天喝了一整天的草莓鸡尾酒欸。」
「你吐超惨的。」她宠溺地说。
他们驶上一条被大树环绕的车道,来到山丘上的房子前。这栋屋子仍然有着鲜艷的橘色外墙和平滑的拱樑,四周种着仙人掌和芦荟。他妈妈对于庄园式建筑从来不感兴趣,所以当他爸爸买下这间湖边建筑时,他便豁出去了,装潢高大的蓝绿色大门、沉重的木樑和西班牙式的粉红色屋瓦。屋外有一圈环绕式的阳台,还有通往山丘另一边码头的阶梯,所有面湖的窗户全部打开,窗帘在温暖的微风中飞舞。
他们的随扈团队殿后,检查周边环境──他们租了隔壁的房子,以增加额外的隐私性,并确保尽到随扈的责任。亨利毫不费力地一肩扛起茱恩的保冷箱,而亚歷克很努力地阻止自己赞叹出声。
奥斯卡.迪亚兹的喊声从转角传来。他浑身滴着水,显然刚从湖里爬上来。他穿着自己的旧印地安凉鞋和一件印着鹦鹉的泳裤,两手朝着太阳举起,茱恩便立刻跳进他的怀里。
「小茱茱!」他抱着她转了一圈,将她放在灰泥栏杆上。下一个轮到诺拉,最后又给了亚歷克一个几乎掐碎他骨头的拥抱。
亨利向前走去,奥斯卡则打量着他──Burberry背包、肩膀上的饮料箱、优雅的微笑和伸出的一只手。当亚歷克问他能不能带一个朋友同行、并不小心提起这朋友是英国王子时,他爸爸有点困惑,但完全配合他的提议。他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发展。
「哈啰。」亨利说。「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亨利。」
奥斯卡一手拍上亨利的手掌。「希望你准备好疯狂开趴啰。」
奥斯卡也许是他们家的大厨,但负责烤肉的永远都是亚歷克的妈妈。这在潘伯顿山庄也许不是这么常见──他的墨西哥爸爸在家里认真地做着三奶蛋糕,他的白人妈妈则在后院里煎汉堡排──但这分工还行得通。亚歷克遗传了两人的优点,所以他现在是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可以处理一整排肋排的人,爸爸则负责其他的工作。
湖边庄园的厨房面对着湖泊,永远都瀰漫着柑橘、盐和香草的味道,而每次他们来玩的时候,他爸爸总是会准备满满的大番茄和入口即化的酪梨等着他们。此时,亚歷克站在打开的大窗户前,面前的炉台上排着三排的牛肋,在平底锅上煎着。他爸爸则在水槽边,剥着玉米的外皮,一边跟着比森特.费南德兹的旧专辑哼唱。
黑糖。烟燻红辣椒。洋葱粉。辣椒粉。大蒜粉。墨西哥辣椒。盐。青椒。还有更多的黑糖。亚歷克凭着手感准备适量,倒进碗里。
下面的码头边,茱恩和诺拉则展开了一场即兴骑马打仗,骑着动物浮艇冲向对方,并用浮条当作武器。亨利已经喝醉了,裸着上身,试图当两人的裁判,站在码头上,一脚踩着木桩,一手举着博克精酿啤酒的瓶子,像疯子般挥个不停。
亚歷克自顾自地微笑起来,看着他们,看着亨利和他的姐妹们。
「所以,你想聊聊吗?」他爸爸的声音操着一口西班牙文,从他左边的某处传来。
亚歷克吓得跳了一下。他爸爸已经来到距离他几呎远的吧台旁,正在搅拌烤玉米要用的柯蒂亚起司和调味料。
「呃。」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我是说拉斐。」
亚歷克吐出一口气,垂下肩膀,把注意力转回干煎的肋排上。
「啊,那个王八蛋。」他说。在新闻传出之后,父子俩对于这个话题只有交换过几则脏话简讯。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可不是只有一个人有的。「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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