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光了,他就把枪扔了,掏出手枪冲进了那丛灌木。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打完一个弹匣,他才看到了那具倒在草丛里的尸体。
梁秋驰双目猩红,眼里涌动着可怖的恨意。
他换了个满弹的弹匣,走上前去,朝着那个已经凉透的人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十五发子弹一口气打空,那具尸体已被打得面目全非,梁秋驰却依然不解恨。
再次装好弹匣时,他突然被人从背后扑倒。
梁秋驰本能地抬枪,却先一步被压下了手腕。
“驰哥!驰哥是我!”
眼前是一张清冷白净的脸,没有血、没有伤,只有急切的关心与爱意。
梁秋驰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莫辛……”
“你哪里受伤了?”莫辛见他满身满脸都是血,身体还在发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梁秋驰摇摇头。
他猛地抱住莫辛,把头埋进他颈间,温热的皮肤触感和跳动有力的脉搏终于给了梁秋驰一丝慰藉。
“驰哥?”莫辛讶异地回抱住他,“怎么哭了?”
梁秋驰一听这话,眼泪更是决堤了一样。
莫辛默默地将他抱得更紧,直到梁秋驰的情绪平稳,带他去了那个土坡之下见到项北的尸身,他才明白刚才梁秋驰为何要泄愤似的射杀那具尸体。
这半年来,他虽然和项北没怎么当面说过几句话,但往来的短信也不算少。在他心里,项北已然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项北的死,令莫辛感到震惊和难过,还有那么一丝无力。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梁秋驰。
“驰哥……”
“我背他回家,”梁秋驰哽咽道,“你帮我一下吧。”
莫辛想替他背,但梁秋驰拒绝了,“我自己来。”
梁秋驰矮下身,莫辛帮忙把项北架到他的背上,项北的两条胳膊就垂在梁秋驰的胸前,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刺得梁秋驰眼疼。
他有点无法忍受这样的死寂。
梁秋驰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问莫辛:“你怎么来了?”
“听说卢戈这边出事,特种部队都出动了,我担心你。”
莫辛家在丹加州,毗邻卢戈,出事后联邦率先调动的就是丹加的警备力量。
莫辛通过他父亲的关系,迅速掌握了前线的情况。
听闻这次连青训生都出动了,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梁秋驰的手机又一直未能接通,于是莫辛连夜赶到了第一线。
刚一进山,他听到附近有枪声,便赶来看看情况。
还好他够幸运,没有错过梁秋驰。
“你不该来的,”梁秋驰说,“这是战场,和平时训练不一样。”
“我带枪了,可以自保。”
“可战场上突发情况太多了,不是你枪法好、身手好就能保证没事。”项北和组长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我担心你!”莫辛从昨夜接到消息开始就惶惶不安,哪怕此刻见到了梁秋驰,他的心也仍然悬而未落,“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莫辛,现在不是时候说这些。”梁秋驰情绪低落地看着他。
莫辛安静地点了点头。
梁秋驰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地说:“对不起,你冒险赶过来肯定不是想听我说这些,可我……”
“我明白,”莫辛打断他的话,“我会陪着你。”
梁秋驰看进他的眼里,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着走了段路,倒是没再遇见流散的武装分子,山下的枪声也渐渐停了。
莫辛推测道:“估计是像往常一样,以停火谈判做收尾了。”
梁秋驰一点也不意外,而且他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他只想把项北妥当地送回家。
项北在家排行最小,十分受长辈的疼爱,他父亲怕宠坏了他,听闻梁秋驰打算进军事学院,便特意把项北一起送进部队磨炼。
他们若是得知项北的死讯,不知该多难过。
梁秋驰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二老。
他没有照顾好项北,还让项北替他挡了那致命的一枪。
该死的人应该是他。
“是昨晚出勤的第三小组吗?”一道醇厚的中年男声将梁秋驰从自责愧疚中拉回现实。
莫辛警觉地举起了枪。
来人立刻举起双手,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本次行动的副指挥员尤金·雷尼斯。”
一听他的姓氏,梁秋驰就感觉反胃。
莫辛见他身穿联邦的作战军服,胸前还有几枚荣誉勋章,不似作假,才放下了枪。
“你们的组员昨晚遭遇埋伏,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刚刚才返回作战中心报告了山里的情况,”尤金·雷尼斯迈步朝他们走来,“我正打算带人去找,幸好你们没事。”
梁秋驰冷冷地说:“什么叫没事?我的战友牺牲了。”
“这就是战场,年轻人。”尤金耸耸肩,“死亡是常态,活着才是侥幸。”
莫辛拧眉看向梁秋驰,梁秋驰垂着眼皮,紧咬嘴唇,显然是在强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莫辛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梁秋驰冲他摇摇头,让他不用担心。
尤金看了眼伏在梁秋驰背上的项北,又看看莫辛,问:“你们三个昨晚找到他们关押人质的地点了吗?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好派人进山搜救。”
梁秋驰没有回答,背着项北准备继续下山。
已经能看到指挥中心临时搭起的营帐了。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身穿军服的士官急色匆匆地跑来,向尤金·雷尼斯报告,“长官,发现附近有敌人活动,您需要赶快撤回指挥部!”
“你带他们下山,我断后,快走!”尤金正色道。
那名士官领命在前面带路,莫辛护着梁秋驰跟在他身后,尤金慢慢落到了队伍最后。
许是精神高度紧绷的原因,也或许是经过昨夜,梁秋驰对雷尼斯有了刻骨的戒备心,明明脚步声、呼吸声还有四周的环境杂音都会干扰他的听力,可梁秋驰就是很确切地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可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带路的士官猛然回身,朝梁秋驰举起了枪。
梁秋驰背着项北,行动不便,根本避不开这一枪。
还好莫辛眼疾手快,赶在那人扣动扳机前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可同时,身后的尤金·雷尼斯也已瞄准了他。
“莫辛!”
梁秋驰这一声喊的撕心裂肺,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失去莫辛的话会什么样。
他朝莫辛飞扑过去,连同项北的尸身一起,顺着地势朝前翻滚了两圈。
子弹贴着梁秋驰的耳边飞了过去,外耳廓飞溅起一条血痕。
莫辛大惊失色:“驰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小心!”梁秋驰徒手和那名士官厮打在一起,他一夜未睡,而且滴水未进,身心都已到了极限,很难在这场对打中占据上风。
莫辛举枪击中了尤金·雷尼斯的右臂,又怕伤到梁秋驰,就赶来帮忙。
那名士官好勇斗狠,极难制服,莫辛好不容易扭断他的脖子,还没松口气,就感觉后背右侧稍微靠下的位置一阵钻心的疼。
直到湿热的血液顺着他的腰缓慢流下来,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中枪了。
周遭的声音瞬间变得混沌不清。
他依稀听到梁秋驰在叫他的名字,可他没法回应。
倒下前,莫辛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梁秋驰充满绝望与痛苦的脸。
第39章
“我也是到那一刻才发现,尤金·雷尼斯的出现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营救’,他是想把那晚潜入卢戈营寨的人彻底灭口。”
回忆起那天惨烈的画面,缠绕在心头八年的沉痛感依然挥之不散。
梁秋驰疲惫地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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