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一整日的时间,祁泱便让司机开去了一个较远的老牌法餐厅。祁修霖甚至在看见餐厅地板的时候记起他曾经来过,在他好细细个的时候。
“你记得?”
“我记得有一年我生日来过。”
“当时你不过幼稚园,咁以前的事你都记得?”
随着侍应生走向当时他们坐的包厢入座,祁修霖看着四周,想从中寻获更多同记忆中重叠的部分,令他熟悉的部分。对年轻人来讲,似乎只有朦胧的童年记忆会带来如此令人惊喜的效果。他们此刻尚不会意识到在几十年后,自己会变得更易被触动。
“记得。”刚刚讲完,祁修霖就笑道,“再以前的事我都记得!”
看着祁修霖,祁泱问道:
“你第一件记得的事,系咩?”
祁泱的问题让祁修霖陷入了有意识的回忆中。祁修霖一件件,尽可能去回忆起更久远的事。但同时又要确定记忆的准确性,区分系自己的真实记忆还系从长辈口中听来的「故事」。暂时将他从寻晚开始的枷锁中解救。而祁修霖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皱眉也同样令祁泱想起他BB仔的时候,想起仔仔曾对自己的无限依恋。
祁修霖忽然间看向祁泱,一双眼睛灵动得令人挪不开眼。
“系门口的白色阶梯!我记得我要去看契爷寄过来的车车!”祁修霖的话因为再次陷入回忆而停顿,祁泱早已被祁修霖提及「车车」的口吻逗笑,此刻仍然温柔地笑望着他,等他继续讲,“但我唔记得车车的模样,只记得嗰日我穿的系一件白色的连体衣,所以应该冇再早的。”
祁修霖用饮水缓解他的怕丑,轻声道:
“Daddy你呢?你最早的记忆系几岁来的?”
“系同你阿嫲一起,在石澳。”并不同于祁修霖的反复回忆,这个问题或许早有人问过祁泱,至少他唔使特意回想就可以讲出答案,“年岁应该大过你。”
祁泱并未忽略祁修霖今日特意前来的目的,也同样好奇他口中重要的事。将面包撕成一口的大小,祁泱一边慢慢用黄油刀抹上蘸酱,一边引入正题。
“Daddy可以为你做点乜?”
祁修霖将「Arthur」提及有关厉卓航器官移植的事话给祁泱听,当听到Kiel的心脏曾被误认为系厉卓航的时候,祁泱终于略微理解了祁修霖的宽容。至于祁修霖口中对于寻晚所发生的一切轻描淡写的一切,的确令祁泱感到震惊。
“Daddy,如果系你会如何选择?”祁修霖郑重地问道,“揭开真相?或者将错就错……”
在祁修霖提出这个问题之前,祁泱并未想过第二种选择。祁修霖眼眸里藏不住的忧心忡忡,他的犹豫不决都不及第二个选择背后所蕴涵的,他对厉卓桓的一往情深。
“你认为他如果知道了真相就会失去唯一的寄托?”
祁泱饮了啖酒,再次抬眸的时候,他问道:
“契爷点话【怎么说】的?”
“我冇同契爷讲。”
“Stefan,你会顾虑系迟疑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将一些情绪掩藏在不动声色的眉眼里,祁泱用他一贯的,清冷的语调讲着,“冇把握可以将他留低?”
祁修霖艰难地点了点头,垂眸轻声讲道:
“他的状态唔系好好,我唔可以冒一点风险。”
这句话,祁修霖更像系话给自己听的。
“Daddy可以给你的建议系,相信你的直觉。”听见祁泱的声音,祁修霖再次注视着他父亲的眼睛,“Daddy相信你已经有了答案,今日只系希望得到我一点赞同和支持。”
微笑着看着祁修霖,祁泱柔声道:
“Stefan,无论你如何选择。Daddy都企喺你度【站在你这边】。”
「好重要的事」似乎在此刻有了一个答案。祁修霖身上难得一见的彷徨感也随之慢慢消失。同意了祁修霖短暂离港处理点事之后,祁泱又陪着祁修霖做着一切无关紧要的事。
祁泱钟意这个午后,无论系祁修霖主动来找他商量,还系谈话之后的结果,都令祁泱非常满意。
因不及郑启泽与祁修霖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漫长陪伴,祁泱对祁修霖的了解一定程度远不及郑启泽。但祁泱毕竟系祁修霖的亲生父亲,血脉相连的微妙之处在于某种莫名的确信,或者更确切地讲系彼此间的相似之处所带来的默契。
祁泱好可以预见告诉厉卓桓事实的之后,祁修霖将独自背负起对他的责任。日后厉卓桓如何都好,祁修霖都将视作自己此刻决定的后遗。祁泱并不在乎这个陌生人的死活,既然祁修霖已经有了决定,祁泱做的不过系在顺水推舟的时候,顺便抛下一刻不被察觉的种子。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句说话,一个念头都足以左右人重大的决定。
仔仔,你对他冇咁重要。
他并未如此爱你。
第77章
厉卓航的「如生」系厉卓桓「赴死」的引渡。
祁修霖相信厉卓航会原谅并赞同他此刻的决定,由自己暂代厉卓桓为他安葬。以犹太教的形式,以他亲人的名义。
金建华系唯一帮祁修霖处理厉卓航后事的人。遵从犹太人的习惯,祁修霖在24个钟之内将厉卓航的遗体用专机运回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神圣的痛苦之城。
锡安山位于旧城之南,过去曾是摩门教拓荒者们的圣地,教徒们常常长途跋涉,前来拜谒。「锡安山 ≥÷」意思是「上帝的天城」。山上有犹太大卫王的圣墓,犹太人将此奉若神明,所以许多死者的家人就设法从锡安山上取来一小包泥土,再将这包泥土放进死者的墓穴里,这样既可表示已回到故乡安葬,又可表明最后安息在圣洁的土地上。
漫步在异国的土地上,祁修霖看着在大卫王墓前面穿着传统服装,点着蜡烛诵经祈祷的犹太人,他们脸上散发出虔诚致敬的光芒。祁修霖忽然想起厉卓桓的笑容,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带他回到他此处,在千帆过境后。
在祁修霖抵达之前,金建华已经安排好安葬的一切事宜。犹太教的葬礼形式简单却庄重,将遗体用裹尸布包好安放到事前挖好的土穴中,再用土覆盖上就算落葬。除了必要的人员之外,厉卓航的墓穴四周除了祁修霖同金建华之外并无更多亲友。祁修霖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用手抓起一把把泥土,亲手为厉卓航埋葬。
一个人独自埋葬一个墓穴需要几个钟的时间,金建华在一旁静候。随着尘土不断地覆盖在厉卓航的身上,祁修霖终于意识到了一种彻底的告别。死亡系如此无法弥补的,无处追悼。最后,金建华遵从习俗用手抓了一把泥土放进墓穴,向祁修霖讲道:
“愿无所不在的神在锡安的哀悼者中安慰你。”
依照犹太教的习俗,安葬完死者后,亲人守灵七天,不洗脸、不修面。
金建华见到祁修霖以亲人名义为厉卓航亲自操持的一切,亲自服丧为厉卓航守灵,并坐在地上等待着除了他自己之外并不存在的吊唁者。
“小祁先生,你确定要一个人在这里?”
祁修霖点点头,对金建华讲道:
“金师傅,这几天辛苦了。谢谢。”
金建华连忙摇了摇头,答道:
“那我先走了,小祁先生保重。”
祁修霖微笑着点头应允,作为告别。转身离开祁修霖的一刻,金建华却更加清晰地见到了祁修霖的眼睛,那双疏离孤独的美丽眼睛。冇人会系他的一份子,无人可以触及他,天涯海角也没有他离他人的距离那般遥远。然而金建华无法理解的是,除了自己之外竟冇任何一人看到这一幕!
他们应该投来目光,亲眼目睹祁修霖宛如画中人一样坐着,而在金建华的感觉中,祁修霖的身后仿佛有着纯白的羽翼。
祁修霖离港后,祁泱去了郑启泽屋企。自从郑启泽返来之后,祁泱得闲时候会同郑启泽住石澳,似今日咁样的情况系未曾有过的。
“今日唔系好忙的?”见到祁泱突然间出现,郑启泽多少系惊喜的,“有冇食嘢?”
“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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