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黎江也小小声地说:“你刚才好厉害。”
“……”黎衍成不由闭紧了嘴巴,但过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也用很小的声音道:“当然。”
于是很快地,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落地窗外仍然大雨滂沱,他们仍然被捆得动弹不得,并肩坐在地上。
……
谢朗的车飞速地驶进淮庭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但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就上楼,而是先赶去了医务室。
“要先包扎下伤口。”
谢朗把那只鲜血已经结痂的拳头伸了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转头又对张秘书道:“还有,找套西装给我。”
“是。”
张秘书神情只有一瞬间的惊讶,他没想到谢朗竟然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处理这些,但紧接着就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朗已经解释道:“我需要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明白。”张秘书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他退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谢朗坐在那,即使是被酒精消毒时的疼痛也没有使他的表情有丝毫波动。
谢朗身上此刻保持着的镇定,不知为什么,让张秘书心里感到非常担忧。
几分钟后,张秘书飞速带着西装回来的时候,谢朗受伤的拳头已经缠好了纱布。
然而就在他迅速换衣服时,张秘书忽然留意到了谢朗的右小臂有些不对劲,他一步上前,握住谢朗的手臂:“谢总,这里……”
那处的皮肤上,已经冒出了泛红的皮疹。
“没事,”谢朗也低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但却没有停下动作,低头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系好,披上了西装外套,然后才说:“只是荨麻疹而已。”
他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大步往外走去。
“谢……”张秘书只能忧心忡忡地追了上去,直到谢朗在电梯门前停了下来问:“你调的人到了吗?”
“马上就到。”
“好。”谢朗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一下一下地变换,终于“叮”的一声显示到了一楼,低声道:“你先不要跟我进去。十分钟之内,如果我没打给你,你直接带人上来开门。”
……
“铃铃铃!”
淮庭套房之中,突然响起来的门铃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谢瑶和谢珏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谢瑶的脸上满是忧虑,她先等着自己其中一个手下去猫眼看了之后得到了确认,才又看向谢珏:“哥,我还是最担心王佳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她已经去找过小朗了,搞不好是要乱说话,现在她人又不知道去哪了,我……”
这无疑是最让她焦虑的事了。
门铃声又响了一遍,像是催促。
这次谢珏直接站了起来,说:“这样,我先去安排人查一下她去哪了。那小朗这边呢?”
“我等下来单独和他谈。”谢瑶回答得很快。
这是她刚才就想好了的,或许是因为谢朗和她说的那些话太过私密、也太过坦诚,出于一个母亲想要和儿子私下交流的心情,她本能地不想让谢珏参与。
谢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道:“那好吧。”
于是在他们俩简短地谈完之后,套房的门终于被允许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谢朗穿着深黑色的西装,他身材高大笔挺,这样一步步地走进来时仿佛身上带着外面的风雨之气,有种森然逼人的气势。
一站进客厅里,谢朗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疾电般扫过了整个客厅,他像是警犬一样捕捉着这里的每一丝线索——
谢瑶背后站着的高大保镖、地上的高尔夫球棒,砸碎的酒瓶,还有茶几上星点的血迹。
谢朗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秒。
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黎衍成和黎江也的身影而感到心急如焚,但与此同时,他更加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急躁。
“舅舅。”谢朗的目光最终停在了谢珏的身上,他顿了一下:“你也在。”
“刚才还在,但现在就要走了,我有点事要去处理。小朗……你和妈妈好好聊聊。”谢珏对着他笑了笑,他离开之前敏锐地看到了谢朗手上的纱布,关心地问道:“小朗,手怎么了?”
“前几天去拳馆玩的时候,不小心忘了带护具,受了点小伤,没什么事。”
谢朗面不改色地回答着谎话。
他看着谢珏的目光平静,可那瞬间,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地知道谢珏要去干什么——
谢珏要去找王阿姨的下落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和谢瑶打那通电话之前,要确保李秘书带王阿姨去了绝对安全的地方。
“你去忙吧,舅舅。”
谢朗淡淡地说。
可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其实划过了利剑一样冰冷的想法:舅舅,我母亲的秘密,你也全部都知道,对吧?
“你太不小心了。”
在谢珏推门离去之后,谢瑶也走了上来。
她的表情虽然像平时那样冷淡,但第一个问题却还是没忍住:“你回来的时候……王佳还是没去陵园吗?”
“没有。”
谢朗干脆地答,他看着谢瑶的双眼隐藏着审慎的观察,继续道:“我也没有多等,直接就赶回来了。”
他这句话,果然让谢瑶的神情迅速地放松了一下。
谢朗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信号,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忽然淡淡地问:“母亲,他们俩人呢?”
“……”
谢瑶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或许也是觉得谢朗人已经到了,实在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于是转头道:“带他们俩出来吧。”
最先出来的人是俞平,因此谢朗最先看到他头上的血迹时,还有那么一瞬间悄悄地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当黎衍成头上也带着伤口出来时,他的一颗心已经在慢慢下坠,直到看到黎江也出来时,终于砰地彻底摔碎了。
黎江也不是像黎衍成那样自己走出来的,他是被人抱出来的。
谢朗的目光控制不住地放在男孩那只一看就无力地下垂着的右腿上——
小也他……
他走不了了吗?
谢朗那么真切地感觉到了心碎。
心碎的痛苦超越了一切肉体上的折磨,他感觉不到拳头上的刺痛,也感觉不到手臂上荨麻疹的痒。
随之而席卷他整个身体的,就是刻骨的恨意。
他转头看向了谢瑶。
而在那一秒钟,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谢瑶也在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必须保持冷静。
哪怕这种冷静本质上是非人的,是要把自己所有作为人的情感全部生生碾碎的痛苦,他也必须要做到。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母亲,”
谢朗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开口时,几乎能听到自己的牙齿过于用力而相互碰撞的声音,但是与此同时,他的神情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平静,轻声说:“让他们俩去医院吧,都受伤了,不处理也不好。”
谢瑶其实也有些吃惊。
因为谢朗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过大的反应,他就像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平稳地处理着该处理的事,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但她当然没有马上松口。
于是谢朗又开口了:“这里是淮庭。”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直把人挟持在这不合适,衍成还是明星,万一走漏出什么消息,我不好和董事会交待。母亲,这毕竟是自家生意,我不能不在意这些。”
他说话时直视着谢瑶纹丝不动,甚至没有分神去再看黎衍成和黎江也。
那样的态度在谢瑶看来其实是满意的,谢朗到底还是冷静的,也还知道孰轻孰重。
她想起刚才谢朗电话里说的那些痛苦的告解,心里渐渐舒畅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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