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谢朗仍然沉默地站在上官的墓碑前。
他身形高大、轮廓深邃,但因为一动不动,仿佛在那一秒已经悄然成为了一座石像。
“谢朗、小谢?”王阿姨不由有些担心地想要上前。
“王阿姨,”谢朗终于开口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张英俊的面孔在烈日之下却仿佛结了冰,他面无表情地道:“我的秘书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他马上就会到。你跟着他不会有安全方面的问题。之后,我会按你的要求安排你离开N市,也会确保谢家以后不再知道你的行踪。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为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我父亲临走前对我的嘱托,所以——从此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出这些没有证据的无稽之谈,这是对他的不尊重,我很不高兴。”
他这段话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已经隐隐变得森然可怕,但是在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王阿姨却还是从后面冲了上来挡住了他。
“你是真的不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谢朗,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只是不想利用你!”
王阿姨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的眼睛泛红,含着泪道:“上官对你从来就没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感情,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这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回去看你,你心底难道就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更何况,上官他有多囊肾病,他几乎就没有生育能力啊!”
“住口!”
谢朗忽然转过头,厉声喝道。
那一瞬间,可怖的戾气在他漆黑的眼睛中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仿佛是一道平地而起的惊雷,甚至吓得王阿姨连连倒退了两步。
谢朗从来没有在她表现出这样的一面过。
有那么一秒钟,王阿姨心中竟然隐隐约约浮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他果然是谢瑶的孩子;他们有着一样疯狂的血脉。
“你听好,”谢朗看着她,在这一刻,他是如此地憎恨她眼中那种似曾相识的怜悯和可怜:“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也不相信你说的话。”
“我不会相信的。”他站在那,明明高大得如同一座山一样在身前投下巨大的阴影,可却像个执拗的孩子一样,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夏日午后,大地都仿佛是滚烫的,热浪扭曲着空气。
而远方再次隐隐传来雷声。
这一次,那并不是王阿姨的幻觉,她和谢朗一起抬起了头——
只见一片巨大的乌云从北方迅速袭来,它如同张牙舞爪的黑色巨龙扑面而来,挟带着一阵狂风,愤怒地吞噬着片刻之前的万里晴空。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可怕的雷鸣。
这一次,它更近、更响,仿佛不是来自苍穹之上,而是直接轰在了他们的心口。
……
“不是我,这不是我……”
淮庭的套房里,黎衍成的额角仍旧淌着血,他疯狂地想要摇头,却因为半跪着被死死地按在玻璃茶几上,脖子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呜咽着重复着这几个字。
“噢?不是你?”
抓着他的俞平挑了挑眉毛:“那照片上的人是谁?”
严格来讲,那其实都不是一个认真的询问,而更像是猫抓老鼠似的戏弄。
可那个问话,听在黎衍成的耳朵里,却有种不同的意味——
那照片上的人是谁?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砸到了额头的缘故,黎衍成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可却说不出口;连听在耳朵里的声音,也仿佛不再是来自俞平,而像是来自更神秘、更高远的存在——
“那是谁?”
就在这里,这间套房里,好像有相似的事情发生过,只是那一天不像今天,好像下着瓢泼大雨。
他的意识变得混乱极了,隐隐约约,甚至像是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之中电视嘈杂的声音。
“下一位要献唱的也是咱们夺冠的热门啊,他的高音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哎你说对了,就是选手黎衍成。不过在这之前,又到了我们的口播广告环节,本节目由乐享麦片、喜鹊酸奶,欧力西多士以及……”
啊……
是《天生歌手》在播出啊。
黎衍成甚至有些痴迷了起来,情不自禁想起节目播出那段时间,他是多么的如日中天,以为自己已经是注定冉冉升起的巨星。
不记得反复重播了多少遍自己唱歌的片段,只是那时候好像从没意识到,原来这节目的广告是这么的多。
紧接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小也,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再然后,是小也的回话:“我没这个本事。”
他像是头埋在了水中一样,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很遥远,像和他隔着一层薄膜,但他仍然在那瞬间明白了——这是他的回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继续了。
他惊恐地这样想着。
“知道他们为什么现在还只是说疑似吗?因为我去喝酒时戴了帽子,而且整个监控视频根本就没怎么拍到我的整个正脸,最清楚的就是一个侧脸。他们去比对视频的话,那个侧脸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是你。”
可自己的声音还是无法躲避地继续响起了:“小也,你就帮我这一次,帮我认了这件事,认了视频里的人是你。”
与他的声音重叠的,是谢瑶刚才冰冷的质问:“你说你和谢朗是朋友?那这照片上你怎么解释?”
“不是我、上一次是我,但这次真的不是我……”
黎衍成意识恍惚,喃喃地道。
他的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感觉眼角在淌下泪水,可嘴唇却又控制不住地在笑。
可那不是欢愉,是嘲讽、也是恐惧。
曾经,视频里的人是他,他想让黎江也替他认下来。
现在,照片里和谢朗接吻的人是黎江也,谢瑶却认定了是他。
他和黎江也,他们兄弟之间的一切,他们的相似,他们和谢朗的关系。
这是一个诅咒般的圆环。
是的,黎衍成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种恐惧甚至不只是出于对此刻迫在眉睫的性命安危,还有对某种未知的神秘存在的恐惧。
他曾经是不信这些的,命数、宗教,还有神,他在美国被同学带着去过好几次教堂,他从没信过。
可他现在觉得,有一些东西真的存在。
那些他逃避的,最终把他逼入角落;
那些他不肯承认的真相,重新以阴差阳错的方式扣在他身上;
那些他还不起的;
那些他欠下的……
桩桩件件,纷沓而来。
“什么上一次这一次的?”俞平渐渐有点失去耐心,他抓着黎衍成的脖颈,让他能稍微抬起头来:“说啊,不是你,是谁?”
而黎衍成在这一秒也看到了玻璃茶几上自己淌下的刺目鲜血,他神志恍惚,甚至隐隐约约觉得那血迹像是个十字架,那是审判的形状。
等他吃力地抬起头,茫然地望向窗外的时候,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响来,天空顷刻间变了脸,下一秒,大雨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套房巨大的落地窗上——
这一切,终于和那次他让小也替他认罪时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了。
黎衍成只觉得心惊肉跳,像是那道雷劈在了他的身上,也劈开了他的魂魄。
“不是我、不是我……”
他四肢都痉挛了,但此时他竟然不敢说出黎江也的名字,只能不断地摇着头,痛哭着道:“我错了,不是我……”
……
“他是什么毛病?”谢瑶低头看着闭着眼睛倒在地毯上的黎衍成:“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吓成这样?”
俞平听了听心跳,又摸了摸黎衍成的脉搏,沉默了一会才答道:“人倒是没什么事,应该就是应激了,过一会就能醒了。谢夫人,黎衍成长期酗酒嗑药的,被勒索成这样都戒不掉,估计已经是成瘾了,肯定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状态,上次我跟踪他时就注意到他已经精神非常不稳定了,稍微一刺激就受不了。我看……要不让他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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