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这哪能一样啊!”
郑海川连忙把人往沙发拽,“那医生我都不认识,谁知道披的是浴袍还是白大褂呢!律医生你可是咱自家人,当然信你的!”
祁聿嘴角抽抽,心想也不知道哪个眼瞎的才会分不清浴袍和白大褂。他白了郑海川一眼,但却没像刚才那样制住郑海川,就这么被青年拉到沙发上坐下了,但嘴里却依旧嫌弃:“谁跟你自家人,要点脸。”
“嘿嘿,都隔壁邻居了,”郑海川一点儿没介意,还乐呵呵笑着给自己找脸,“差不多嘛,差不多!”
“……”
祁聿看到那口大白牙就觉得胸闷,干脆低头看报告单去了。而郑海川这才安静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得比小学生还小学生,像是在安安静静等待老师批改卷子。
而真正即将上小学的小朋友郑嘉禾,则悄咪咪踮起脚尖,将餐桌上的碗筷一一收拾到了厨房,放在水槽里用洗菜水泡好了。
这样,一会儿幺爸来洗碗,就不用使劲刷了哩!
“片子呢?”
隔了几分钟,祁聿将体检单上所有指标都看完了,伸出一只手找郑海川要另外的检测结果。
“啊?啥片子?”郑海川一脸迷茫,“做完体检只给了我这玩意儿呀!还花了我大几百块钱咧!”
“X片、CT、核磁共振,”祁聿面无表情:“一个没做?”
郑海川听一个摇一个头:“一个没做。”
祁聿简直无语了:“体检项里至少包含了DR正侧位的,怎么会没有?”
“哦哦,那个带英文的啊!”郑海川想起来了,挠挠头,“我听护士说选择不做那个,能少一两百块钱呢,我就选没做了。反正还有其他指标嘛,那个照骨头的,又照不出什么来。不是还有核辐射啥的吗?我们家小禾苗还小,我觉得做了说不定伤害更大哩!”
“……”祁聿气笑了,“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嗯?还你觉得?又不是天天拍,那点辐射量还伤不到人!”
“那、那……”郑海川也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理,心虚的问,“那还做吗?”
祁聿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祁聿算是明白了,要是不把利害关系给说清楚,这个憨子怕根本舍不得掏那些检查费用。
这种情况也算常见,那些被家人拖到医院检查的,很多都是早期不以为意,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直到症状特别严重抗不了了,才跑到医院想一下药到病除。
殊不知真到那时候,很多病症都是中后期了,回天乏术。
此时,话题中的小主角郑嘉禾正趴在客厅角落玩玩具。祁聿将人招了过来,再一次掀起了郑嘉禾上次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右手手臂。
几天过去,小男孩手肘关节处的摔伤淤青已经基本消没了,看起来白生生的,就是依旧十分瘦弱,仿佛一折就能折断。
但再将袖子往上捋,他的右手大臂就呈现出非常诡异的膨胀感来。祁聿干脆让郑嘉禾将长袖脱了方便对比,郑海川连忙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小背心给自家小侄儿套上。
“看到了吗,他的右上臂。”
祁聿回了家一趟,找了一条卷尺来测量郑嘉禾两边手臂的粗细,同时对郑海川说,“现在还不明显,但他右臂的围度和整个身体骨骼发育状况都不太吻合。”
“骨头比其他地方都要大,而且中部骨骼有异常弯曲症状,和左边不对称。”
祁聿测完尺寸,伸手在郑嘉禾上臂几个位置按捏,一边按一边问,“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这些检查祁聿几天前也做过。那时不知是因为手肘疼痛更剧烈,还是小朋友害怕被骂,问到这些问题时都是摇头回答。但今天祁聿看完体检单,心中大致有了猜测,手上的动作也就更有针对性一点,把郑嘉禾按得连连点头。
“疼的。”
“很疼吗?”
“一点点。压着疼。”
祁聿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妄下定论。
“明天你带着他来医院。”他将体检单还给郑海川,吩咐道,“到十二楼找我,我带你们去做CT。他这个症状光是体检单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的,但目前体检指标上碱性磷酸酶和骨密度都有一些异常,还是需要引起重视了。”
郑海川此刻已经没有再去纠结做CT要多花多少钱了。
他脸色没了往日的松快红润,只捏着体检单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了眼祁聿,又看了眼自家乖乖站在那任由检查的小侄儿,手和嘴唇都有些发抖。
“律……祁医生,您、您别吓我。”
郑海川将郑嘉禾拉进怀里,慌里慌张地给他重新套上长袖,“我们小禾苗,我们小禾苗虽然从小饿得多了点,但以后多吃点肉,都会养回来的。”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骨头长出问题了呢?
要真这样……还能治吗?
肉没了可以长,骨头坏了,又要怎么治?
该花多少钱才能治得好?
最重要的是,是花钱可以解决的事吗?
郑海川不知道。
他头一次憎恨自己学问不够好,根本不知道祁医生说的问题有多严重。
他甚至……甚至脑袋嗡嗡的,连祁聿说的话都有些听不懂了!
第41章 咱不怕
尽管郑海川一整宿都没睡好,第二天大清早他还是早早地就爬了起来。先去维修店告了个假,又回家伺候小侄儿起床洗漱吃饭,一忙就忙活到了九十点。
在得知郑嘉禾手臂的骨头可能有问题之后,郑海川连拿东西都不让小朋友动手了。郑嘉禾洗脸穿衣郑海川都上手帮忙,刷牙也盯着郑嘉禾用左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
郑海川甚至在临出门前,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一件旧背心。他用剪刀从中间剪开了,笨拙地给郑嘉禾右手套了一个悬臂带——布面贴在手肘下方,背带系在了脖子上。
“幺爸……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呀?”
关门下楼,郑嘉禾坐在郑海川的胳膊上,随着郑海川下楼梯的脚步,身体一颠一颠的,期期艾艾地用左手攥着郑海川的衣领问。
“咄!乱说啥哩!你好好的,死什么死!呸呸呸!”
郑海川心里暗骂自己大老粗,光顾着自己忧虑,没好好安抚小禾苗的情绪。虽然4岁的小娃娃看上去还不懂事,但他们家小禾苗从小早熟,昨晚他和律医生的一些对话肯定还是被小朋友听进耳朵里了。
“禾苗儿,乖啊,莫怕。”郑海川走在路上,单手稳稳地抱着没几两重的小侄儿,另一只手则轻轻在郑嘉禾背上拍着,“咱们就是正常去医院检查身体,就跟……就跟你每次画画前,都要检查蜡笔尖不尖一样,正常的。”
郑海川也学起祁聿的法子,试图用通俗易懂的方式给小朋友讲道理。
只不过他的效果不太好——
“那不尖了咋办?要磨尖吗?”郑嘉禾恐惧地抱住自己的右胳膊,瑟瑟发抖,“我,我还遇到过笔尖断了的蜡笔嘞!吕老师说要砍下一截再削!”
“呜呜,幺爸,我,我的手也要被砍断了吗?”
“哎呀,不是,不是的,手咋能和笔一样!”郑海川被郑嘉禾哭得慌了神。
他恨自己嘴笨,要是律医生在这肯定能简单就能给小朋友讲通,可轮到他了,他只能慌里慌张地解释:“莫怕莫怕,我们就是去做做检查。最多吃点药,睡一觉就好咯!咱们小禾苗好手好脚的,不会断,以后肯定能比幺爸还长得壮的!”
“呜……嗝,真、真的嘛?”
巴掌大小的幼童脸上,两只眼睛都挂着泪珠,看起来可怜极了,郑海川更是心里又疼又软。他想,老天爷不可能那么不讲道理,伤害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吧?
他没有半丝犹豫,拍着胸脯打包票:“真的,比珍珠还真!幺爸的话你还不信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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