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邀:“在你右手边抽屉里。”
柜台后一共就那么大点儿位置,坐两个人就有点转不开了。
虞了右手脏着,左手过去逼仄又不顺手,加上抽屉卡得紧,试了两下无果,又去戳陆邀:“老板,你这抽屉老化有点严重啊。”
陆邀看了一眼,合上电脑。
虞了以为他能从别的地方变出一包纸,结果是他被他从椅子上抱起来,转手放在了柜台上坐好。
陡然变成现场坐得最高看得最远的人:“……”
后头拿那几道目光再次齐刷刷盯过来时,虞了已经麻木了。
“我觉得我是只小鸡崽子,被你拎来拎去。”虞了盯着面前帮他擦手的人,语气幽幽。
陆邀:“不高兴?”
虞了哼哼:“没面子。”
陆邀:“那一会儿给你拎回来。”
虞了:“……”
他默默低头将电脑扭过来面向自己,左手握着鼠标:“咦,怎么漏了这么多金矿,这把无了。”
陆邀笑着将纸扔进垃圾桶。
-
虞了的腿在慢慢恢复,据说能持续十天半月的雨季也到来了。
当虞了知道陆邀在这样的暴雨天里每晚都要进山守山的时候,人都傻了。
“不是,雨这么大,山上路又滑,晚上视野又不好,这个时候进山是不是太危险了,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去吗?”
“就是因为下雨才必须去。”
陆邀穿上雨衣,调整着帽子上的电筒:“黛瓦镇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守山人,都肩负着守山的职责,但是镇上年轻人不多了,让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冒着大雨守山我不放心。”
虞了:“可你去我也不放心啊……陆邀!你还笑得出来?!”
没办法,他一副小妻子舍不得丈夫出门的架势真的让陆邀很难不感到心情愉悦。
“放心吧。”陆邀揉揉他脑袋:“这不是我第一次在雨季守山了,山上每道坡每条路我都熟,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放什么心,虞了放不了心!
看着陆邀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在漱漱雨幕中,他惴惴蹙紧了眉头,甚至有种想要冲上去陪他一起进山的冲动——
……还是算了吧。
好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指不定陆邀一个人时好好的,带上他反而危险了。
关上大门回到房间,匆匆洗完澡,他就趴在窗户边往进山的方向努力看,可惜镇上没有路灯,外头黑漆漆一片,除了细密的雨丝和摇晃的铜铃,什么也看不见。
第一次想要埋怨,黛瓦山太大了。
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一点半,往常睡觉的时间到了,虞了的生物钟定时开始发挥功效。
可是他犯了困,却睡不着,听着铜铃在疾风骤雨中被撕扯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心脏也仿佛被吹起飞了,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落不着实处,吊得人难受。
十二点,一点,再到两点,雨似乎小了些。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着窗外,心说怎么还不回来。
眼皮已经打了无数场架,就是不肯彻底合上。
凌晨四点刚过,楼下终于有了开门的动静,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虞了听见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大概是发现他睡觉没有关门,外头的人推门进来了,脚步声放得很轻,怕吵醒他。
脚踝传来熟悉粗粝的触觉,虞了悬了一晚上的心彻底放下,困意看准时机汹涌袭来。
他偏了偏头,小声叫他:“陆邀。”
陆邀检查完,拉了被子给他盖上,声音压得很低:“嗯,是我,吵醒你了吗?”
虞了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还摸索着想去拉他的手。
陆邀伸手牵住他。
“下雨了,是不是又开始痛了?”
虞了半梦半醒,声音软绵又含糊,和窗外吵杂的雨声对比鲜明,挠得人心痒,
陆邀:“还好。”
虞了:“你没摔跤吧?”
陆邀:“没有,没摔。”
虞了:“唔,那就好……”
陆邀看着明明困得不行还要硬撑着把关心的话问完的虞了,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把他的手塞进被子,掖好被角:“睡吧,了了。”
雨季第一天,凌晨四点二十,熬了大半宿的虞了终于沉沉陷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循环,陆邀每天晚上冒着大雨出门,到了凌晨才回来,而虞了纵使再困,也一定要等着陆邀安全回来了才能放心入睡。
偶尔一次虞了白天睡了个饱,难得陆邀晚上回来时他还精神着,能拉着陆邀给他揉揉手。
“别总是熬夜了。”陆邀说:“困了就早点睡。”
虞了头也没抬:“不行。”
陆邀看着他:“为什么?”
虞了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每晚回来了都要来看看我?”
陆邀没说话,虞了也不是真要听答案,把人噎着了他心情就好:“没办法,雨太大了,你不回来我不放心,不放心还怎么睡得着。”
外面很吵,屋里却很静。
陆邀目光从虞了脸上移到窗外,等待着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蒸发,随后抽回手起身。
“早点休息吧,明天起就别等我了。”
等不等又不是陆邀说了就能算数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虞了身上。
何况第二天的天气从下午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
陆邀走后不到一个小时,雨势陡然变大,雨点又大又密集,铺天盖地砸下来,液体与固体猛烈碰撞,声音响彻天地,震耳欲聋。
虞了被吓到了,自他来了镇上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这样的天还能进山吗?
他心中惴惴,被困在客栈束手无策,只能安慰自己陆邀经验丰富,一定不会出事。
“挖槽!这雨太牛了,天是破了个窟窿还是白娘子在历劫啊?!”
是周斐的声音,他趴在栏杆上扯着嗓子大声感慨,声音正好落进同样站在阳台观察雨势的虞了耳朵里。
虞了本来心里就烦,这一听更烦了。
而周斐还嫌他不够烦似的,刺耳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
“雨这么大,不会发洪水吧?”
“陆老板是不是又进山了?这情况他还回得来吗?”
“大雨天上山失踪的案例可不少,要是他出了事,我们是不是还得帮忙上山找?刚下过雨,山路铁定不好走——”
“傻逼!”虞了头一次发火飙了脏话:“能不能闭上你的狗嘴?!”
楼上瞬间安静了,周斐不知道是真的没吱声,还是小声的还嘴被大雨盖了过去,虞了懒得去想,黑着脸扭头回了房间,门摔得震天响。
今晚的时间走得格外的慢。
往日到了后半夜,雨势多少都会缓下去些,但是今晚没有,不仅没有,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虞了胸口堵得厉害,雨点砸得他心慌意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空气潮湿度在持续攀升,就是没办法让他情绪冷静下来。
知道干着急没用,他拍拍额头长吁一口气,强迫自己上床躺下,翻出陆邀之前给他的耳塞正要戴上,一声惊雷猝不及防在头顶炸开。
虞了心口猛地一跳,白着脸从床上坐起,刺啦一阵电流声,灯灭了,黑暗彻底笼罩了这个小镇。
外面逐渐吵杂,虞了飞快跳下床跑过去推开窗,被冷冰冰的雨点糊了一脸,看见雨幕中几道手电筒灯光晃过,匆匆在朝着入山口跑过去。
雨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洪亮的嗓音也只将寥寥几个字断续递进虞了耳朵里:
“快点,好像是塌方了!”
第26章
其实在陪着虞了上山那会儿,陆邀就发现了有几道坡上泥土和石头都松动得厉害。
镇子坐落在半山腰,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滑坡或者塌方殃及到,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在大雨天进山的原因,事关全镇的安危,总要有个人盯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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