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失去信号。
几乎同时,所有人内心都冒出一句话:艺术品被人劫走了!
坐在三支桂咖啡厅角落,抱着电脑的年轻外国人,指尖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手指移动的影子快到不可见,最后重重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的繁复代码从眼镜镜片上一闪而过。
“搞定——”他吐出一口气,喝了口冷掉的美式,额头在初夏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把电脑装进书包,他离开咖啡厅,他身上穿着美术馆卖的文化衫,手里拿着折叠的展览门票,好似只是上海市区一位普通的外国游客。
在北极星考察团慌作一团时,周馆长已经极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然而下一秒,IPAD屏幕突然弹出提示:信号稳定。
四个追踪光标重新回到了屏幕,地址显示:江南美术馆。
点开光标位置,显示就在面前,法国人克罗德抱着平板冲远邦安保的人喊:“你们把车门打开!快!”
他迅速跳上车,从车上找到四个上锁的保险箱,远邦的安保人员说:“这是空的!”
是接到通知出发前,才放上车的保险箱,是新来的同事,生面孔,跟他们说:“嘿,你们忘了这个,装东西的。”
克罗德急躁地大喊:“密码,把它打开!快!”
随着密码输入,保险箱扣打开,四幅刚刚才送走的画跃入眼帘。
美术馆的办公区内,保险公司的鉴定专家,正在偏振光下对画进行鉴定,肉眼而言,这四幅画都是真的,莫奈的两幅早期讽刺漫画,纸张年代为1860年,各种细节,乃至于油画的颜料年代,连印章都是准确无误的,如果不是内嵌式追踪器在细节上有区别,根本看不出是赝品。
造假者技艺神乎其神。
鉴定家用法语对上级说:“这几幅画…近乎是真品。”
他压低了声音,两个人用叽里呱啦的语言快速地交谈着。
内容大致是:“现在如果找回安然无恙的艺术品,因为差点失窃,公司和几大博物馆的合作可能会因此告吹,而且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声誉!”
“如果没能找回来,或者画出现其他的意外,比方说艺术品被窃贼在紧要关头损坏,那么我们公司将承担高额的保险金,约一点三亿欧元。”
“这几幅画,近乎真品,有多真?”
“除了追踪器,和真品无二。足以瞒天过海。”
会一点点法语的周馆长只听懂了第一句话。
无限接近真品,那也就是说,这就是赝品,她心一沉,白钧言进来找她:“馆长,警方来了。”
因为周馆长已经在报警电话中阐述了情况:“一辆伪装成远邦安保公司的押运车,盗走了四幅中法建交展览艺术品,估值超过三亿人民币。”
她通过监控确认了假押运车的车牌号后,在电话中告知了警方。
警察来了,问:“你们谁报的警?”
周馆长说是她:“我姓周,警察同志您好。”
她首先把关系撇清楚:“这是荷兰北极星保险公司的考察团,那几幅名画在他们他们鉴定我们的建筑质量不过关,随后,北极星叫来了合作的远邦安保公司,将艺术品运送离开。”
“四幅艺术品,是那四幅,叫什么,长什么样?分别价值多少?”
周馆长掏出电脑:“是……”
保险公司的克罗德先生打断道:“是四幅当代作品,加起来一共价值一万欧元。”
翻译传达了他的话。
周馆长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保险公司的意思。
他们声称四幅“当代作品”被盗走,价值一万欧,中国警方去找,如果顺利找回来了,真品换回赝品,皆大欢喜,如果没有找回来,干脆用这几幅以假乱真的赝品,谎称真品,试图瞒天过海。
这样,就不必赔偿高额的保险金了,毕竟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完全是他们失误才产生的失窃案,同时也保全了保险公司的名声。
警方完全被搞糊涂了:“等等,这几幅画到底是怎么样,当代作品,名画?三亿,一万欧?”
保险公司一口咬定:“当代作品!加起来约一万欧元的价值,因为装在保险箱内,具体是哪四幅不知道,但是的确是我们失窃的重要艺术品!”
不敢将价值说的太高,怕的是走漏风声,艺术品失窃的消息传出去。
随后,保险公司跟周馆长沟通:“这几幅画,经过我们鉴定,就是真品!但是我们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假装安保公司的车辆带走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不赔偿保险金,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警方确认监控后,保险公司的用语也没有改一个字:“这四幅画,就是当代作品!”
不管能否找回,他们先将自己的责任摘干净。
因为涉及了国际友人,报案人称失窃物品价值大约八万人民币,警方将这个案子提到了优先级。
所有人做了笔录后,周馆长叫来唯一知情的白钧言,因为当时只有白钧言在她旁边,她神色严肃地告诫道:“这件事,你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先别说出去。”
白钧言也是第一回碰上这种事,在脑海里推演了好几遍,画真的被盗走了么?是怎么办到的?
他问:“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保险公司说是当代作品,四幅画的确是他们叫来的人经手的,他们这样说,那他们就得承担应有的责任和赔偿!在展出前,我会让上面想办法把四幅画退回去,我们不展出了,这个责任太大了,我们无法承担。”而且,她根本无法确认,是不是这家保险公司内部出现问题,故意这样调包的。
接着,周馆长跟宋馆长通了气,告诉北极星保险公司的考察团:“这四幅画,我们这里藏品库安全系数不到位,建筑质量十分垃圾,而且最近街区的高压线还有问题,时不时停几分钟的电,还是由你们先行保管吧!”
保险公司:“不不不,Mrs Zhou,你们藏品库的安全级别绝对达到了国际前沿标准,没有什么比放在你们这里更安全的了。”
“不了不了,还是……”
双方互相推拒着,谁也不想收下这四幅赝品。
周馆长怕对方倒打一耙,这四幅画,江南美术馆绝不可能收!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保险公司没辙,只能带走这四幅赝品。
离开的时候连合作愉快都不想说。
送走他们,周馆长摸了摸后颈的汗珠,她今天穿的职业套装,已经被打湿了,宋馆长还在电话里唏嘘:“幸好你反应够快,不然今天咱们就被坑了,这几个欧洲人太贼了。”
她和白钧言在做笔录的时候,都是实话实说的,说的是四幅名画被第一辆车带走,第二辆车带回来四幅一样的艺术品,但保险公司声称有四幅当代作品失窃,至于这四幅当代作品到底是什么,他们不知情。
她叮嘱保安室:“今晚将安全警戒提到最高,我们藏品库里,还有一幅估值五亿的艺术品!”
如果那群艺术品盗贼,想出了利用保险公司的心理,从而盗走艺术品的途径,那么说明是研究过江南美术馆的,知道他们藏品库的级别,如今是坚不可摧的。
很快,警方传来消息,说找到了车,这辆车停在了路边,车上空无一物,人已经消失了,现场勘察组正在取证,发现车子是一辆报废的奇瑞厢式车改造的,贴了福特的牌子,喷了黑漆。弃车而逃的时候,甚至不忘用喷漆把字盖掉。
这群人的造假技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用肉眼看,和押运车极度的相似,虽然细节区别很大,但在不专业的人面前,足以以假乱真。
费这么大工夫,盗走四幅当代作品,价值八万块?
哪怕警方不理解这种行为,仍然在全力搜索着嫌疑人下落。
因为突发的意外,白钧言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边雾霭沉沉,隐约露出了一轮下弦月。
周馆长开车离开,看见白钧言,便把车窗降下:“小白,今天辛苦你了,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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