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就吃这个?”
“早上不吃这个吃什么?我加了生菜和蛋。”
白钧言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岗位上:“我要上班了,不聊了。”
周末惯常很忙,来了新的实习策展人,因为关泽前两天刚离职,说是要出国继续深造,一个月前就提交了辞呈。
白钧言要带这个实习生。
坐在他对面的文哥敲了白钧言的微信:“是不是有人买那个黑色的雕塑?那个艺术家终于回我邮件了。”
“嗯?”白钧言打字回,“《腐烂》那个雕塑吗,他怎么说的?”
“说周三来带走,你那边不是联系着买家吗,人家还买吗,都半年了。”
周三就是十五号。
白钧:“不知道……我得问问。”
他本来想今晚分手的。
但是,如果李赫跑来买雕塑,分手后两三天就见面,场面会不会很尴尬?
白钧言都打算警告他别来美术馆找自己的,这下就……
要不然不告诉他了?
但是他看李赫好像真的很想要,都问过好几次了,一副非买不可的样子……
白钧言纠结了大半天,下午才告诉他:“你之前想买的那个雕塑,在我们仓库积了好厚一层灰,终于有人来搬走了,说周三过来,你要有空,可以过来跟他谈一下。”
“好,我周三过来。”事实上,李赫也收到了邮件回复,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否是李煊,是否是他兄长本人,还是说就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因为他发的邮件也是公事公办的,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李赫问白钧言:“你晚上空么?”
白钧言:“要跟同事聚餐,有新人来了。”
白钧言:“呜呜,不能陪你了。”
李赫看他消息语气,感觉他似乎不介意昨晚的事了,但也拿不准,他抬手转了转耳垂上的耳钉,这是最近养成的习惯。
李赫问:“吃完饭呢?”
当断则断,白钧言其实都不想再见他了,但是谁让雕塑设计者突然来了……
白钧言回他:“吃完饭还有活动。”
“明天呢?”
“明天我想在家睡觉,做学术材料。”
李赫沉默了。
他对情绪是很敏感的,能通过短短的对话文字,猜测出白钧言的心情。
兴许还是没有缓过来,不想见自己吧,他有些懊恼,用文件敲自己脑门。
刚好进门看见他举措的方秘书问:“李总有什么烦心事吗?”
李赫在工作上,有什么事都会问他,包括生活上,遇见麻烦也是……
可方秘书毕竟是他父亲李辉的人。
李赫并不想让他知道白钧言的事。
但方秘书好像洞察一切了似的,站在他办公桌对面:“是感情问题吗?”
李赫坐在椅子上,抬首看他。
“小赫总最近谈恋爱了,对吗。”
李赫沉默良久:“你告诉我爸了吗?”
方秘书摇头:“我保密了,我嘴很严的。”
因为他本就不是李辉的人,所以他更照顾李赫一些,并不是事无巨细的跟李辉说。
方秘书坐了下来:“小赫有什么感情问题,也可以问我的。”
李赫心中的迷惘和不安,在这个近似长辈的人面前释放了出来:“我好像…要失恋了。”
方秘书五十出头的年纪,跟着李辉很多年了,总是儒雅的脸上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其实并不是近视眼,只是眼神凶戾,才爱戴着眼镜遮挡,浑身的斯文气也是后天学习出来的。
他对待李赫,的确像是真的长辈一样,了然地安慰:“小赫念书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好像有过……”他也记不清了,手机亮起的时候,现出白钧言的照片,是他在深水埗给白钧言拍的,水泥森林的夜景,他站在观景台上,眼睛亮得像一对灯泡,笑得露出酒窝,举着剪刀手好像在跟自己说:“耶”。
扑面而来的回忆和画面。
“初恋的话,”方秘书笑着说,“患得患失也是正常的。”
李赫马上过二十四岁的生日,霍敏让他暗中关注李赫的私生活,尤其是感情。
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个发现告诉霍敏,他其实发觉此事已经有好久了,发现李赫其实性取向是同性,跟他谈恋爱的对象叫白钧言。
方秘书稍微查了一下白钧言,发现是个身家清白,学历优秀,很干净的男生。
他安慰李赫:“恋爱的时候,就要去肆意放纵,得到和失去,难过和幸福,都会有的,这只是一个过程。”
李赫根本听不进去他这种过来人的鸡汤,趴在桌上,指尖拨开没戴笔帽的钢笔,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去:“可是我不想失去他,方叔,我真的很喜欢他。”
方秘书说:“那哄哄他不就好了,买点礼物带给他,小赫这么好,又高又帅,像明星一样,谁会不喜欢?”
李赫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对上白钧言就不那么确信了。
晚上,他独自在家喝了点酒,自己做了越南卷粉,问白钧言要护照号。
他知道白钧言肯定有护照,毕竟他去过斯里兰卡。
白钧言回了:“我没有假期的,暑假很忙的,没有时间陪你出去玩的。”
李赫本来也没有,但是他可以给自己放个短假,提前把事务忙完,临时有事也可以开视频会议。
他斟酌用词:“美术馆是不是没有年假啊。”
“哪有这种东西,这份工作是双休,早上十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唯一的缺点是工资很低很低,所以白钧言周围的同事,没有一个是缺钱的。
李赫说:“你不是打算今年申请,明年去上学么,或许……等你辞职后,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在海岛度个假,度假回来,就继续学习,去深造。”
然而白钧言的回应出乎他的意料:“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工作很糟糕?”
李赫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点了什么火。
而白钧言对于所有疑似打压人的句子,都过于敏感了:“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糟糕一个人,配不上你。”
李赫想也不想,给他打了电话。
白钧言刚结束聚餐回家,开着窗,吹着五月的晚风,很冷静,也很不冷静,拿着手机:“我们分手吧。”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李赫瞬间无法思考,无法呼吸,趴在他面前的Friday也静止地望着他。
白钧言一字一句的说:“你送我的东西,我周三打包好,你来美术馆的时候可以带走。”
那边只有呼吸声,而没有动静。
白钧言:“李赫,你听见了吗?”
他憋不下去了,认为再这样下去,真会出大事。
好半天,白钧言的听筒里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嗯……”
李赫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他没有问原因,只是问:“可不可以不分?”
只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失去了很多,有些像他独自在国外念书,因为哥哥离家出走,和妈妈大吵的那一个夜晚,但他不像那时那么爱哭了,尽管如此,那种心痛的感觉仍然让他眼眶湿润,胸口像对他心动时般抽着,重复问:“可不可以不分?”
“……不可以,”白钧言不想纠缠下去了,这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可还是不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他狠心的,用最冷静漠然的语气,“我不喜欢你了,你这个人不行。”
“哪里……不行。”李赫以为他说的是某种人格。
白钧言气道:“你哪里不行你不知道吗!你就是不行!”
他自己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完全摆烂:“就这样吧,我们不适合。”
宣告完毕,白钧言没等到一个同意就挂了电话,完全没有一开始准备的那么凶狠,在陈斯然的意见下,他给自己写了个极其凶狠的分手台词,一连串的歇后语,但刚刚什么都没用上,纯粹胡言乱语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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