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流浪汉听到喧哗,探头探脑过来看,被这些黑衣男子不耐烦地吼了声“村田组办事!”,就立刻吓跑了。
当年的案件,直白地说,就是慈郎的前女友脚踩两条船,在与慈郎交往的同时,成为了一位三十多岁政治家的情妇。
那个女人为了给政治家筹措资金,冷酷地欺骗了慈郎,谎称父亲病危紧急入院,让没有仔细查看文件的他,用个人身份,签下了巨额借贷协议。
女人和政治家精心挑选的那家小型借贷公司,背后势力是当时刚在东京落脚的村田组。
借贷公司本以为能借此搭上政治家的船,并且大赚一笔。结果不仅被这两人愚弄,还被白白骗走一大笔钱,无奈势力不足,只能迁怒慈郎这个明面上的欠债人。
慈郎被打得遍体鳞伤,以诈骗贷款的罪名送进监狱。
因为文件确实是慈郎签署,一切从表面上看,都是合法的。
当时,借贷公司的村田社长放过狠话,扬言要让慈郎坐牢十年,还要他在里面过得生不如死。
不知是法官发了善心,还是借贷公司最终放他一马。慈郎被判了四年刑期,犯人在监狱里自然不可能过得好,但他也没遇到超出底线的恶意对待。
所以他出狱时,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
这次,村田社长打定主意要从身无分文的慈郎身上榨出钱来,准备将他带到歌舞伎町,说要“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其中意味,任何成年人都能明白。
即使沦为边缘人,也还是生活在一般社会中。
歌舞伎町的深处,却是真正的黑暗世界,真正的悬崖,一旦堕入其中,这辈子都不可能脱身。
无论慈郎如何请求,甚至主动提出“除了维生必要的钱,这辈子赚到的工资都上交给借贷公司”这样的条件,他们都不为所动。
他也曾试图逃走,但且不说艰难生活对身体状况的影响,即使完全健康,双拳也难敌四手。
最让慈郎感到屈辱的是,他们故意没有打他的脸。
“这可是你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可不能被我们粗手粗脚弄坏啊,”给慈郎注射肌松剂的黑衣男,满怀恶意地说。
那一刻,慈郎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下决心毁容。
次日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像是洗狗一般,将无力反抗的慈郎丢到浴室里涮了涮,然后找了个浓妆女子来,给他换上一身靛蓝色浴衣。
是一般男子在夏日祭典会穿的普通款式。
但问题是,仅有这件浴衣。
除了浴衣和相应的腰带,没有第二件衣物。
这让慈郎顾不上被陌生女子穿衣的羞耻感,紧咬住牙关,都还是忍不住为即将落入的绝境而恐惧。
他被推入一辆高级轿车。
车子在繁华的东京夜色中穿行,驶入歌舞伎町深处,最终,在一家隐蔽的古意盎然的和式庭院前停下。
慈郎被拽出车外,看清这里的第一眼,他的心就直直落入了谷底。
出入这种地方的客人,恐怕就是将他这只平民蚂蚁踩死,都不会惹来任何麻烦。
慈郎的意识在死命鸣笛示警,身体却无法跑动,因为他的挣扎,村田社长还指示给他补打了一针镇定剂。
他被两个黑衣男狭着前行,跟随村田社长穿过漫长的木板走廊。
有些和室亮着灯,门口跪着身穿高档和服的侍女。
也有侍女端着酒或餐点无声经过,她们在即将与客人擦肩时会侧身让路,风情万种地弯腰一礼,让黑衣男们看直了眼。
到达约定的和室外,村田社长理了理西装,这才让侍女推开纸门,一进去就平身低头行礼,恭敬地称呼对方什么,此时药效完全发作,慈郎已经听不清楚了。
他恍惚着被领到什么人身边坐下,因为四肢无力,无法选择地靠着对方,他不知道自己正靠着什么人,只知道隐约闻到了老年人特有的沉香味道。
然后一只粗糙如麻绳的手握住他的脸,端详珍稀商品般的炙热视线,牢牢钉在他脸上。
慈郎浑身都不舒服,即使意识不清醒,内心的恐慌还是越来越重。
这种恐慌在那只粗糙的手伸向他的浴衣腰带时,到达了顶点。
不行!
浴衣是他仅有的……如果被脱掉,他就没有任何……
危险降临的紧迫感让慈郎瞬间毛骨悚然,在求生欲的刺激下,他竟不知从哪聚积起力气,奋力向纸门冲去。
慈郎冲破纸门,跌倒在走廊上。
没人预料到慈郎还有力气逃跑,没有及时反应,但很快他就听到有个黑衣男骂骂咧咧地追来。
不需要出动更多人来追,因为趴在走廊上,只能靠双手挣扎向前的慈郎,根本逃不掉。
救我,慈郎绝望地想。无论是谁都好,救救我。
有一位客人经过这里,站在三步外。
没有走近,却也没有走开。
趴在地上的慈郎,视线只能看到对方的西装裤。
慈郎没有时间仔细考虑,拼尽力气伸出手,如水鬼一般,用力抓住那位男性客人的西装裤裤脚,不管不顾地哀求道:“请救救我!”
此时从小腿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是被追来的黑衣男踢了一脚,慈郎的痛呼只发出一半,喉咙就像忽然被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慈郎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在黑衣男的咒骂声中,紧紧抓着西装裤裤脚不肯放,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突然失声的他,连继续哀求都不能够。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位男性客人,但事实上,此刻他内心已是完全绝望。
他闭眼等待命运降临,无论是先被这位客人踢开,还是先被黑衣男拖回去,接下来会发生的噩梦都是一样的。
他会被带回去,他将彻底沉沦,堕入黑暗,人生再不会有任何希望。
这时,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那位男性客人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扯起,然后才用上另一只手把他揽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站着。
……是得救了吗?
慈郎用仅剩的力气,抓着男人的小臂,费力扭头看向揽住自己的男人。
他睁大眼睛。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慈郎错愕地喊出男人的名字,但他还是处于失声状态,没能发出声音。
男人却像是听到了,表情冷漠地低头看他。
慈郎还想说什么,然而今夜惊惧过度又骤然获救,他的精神已无力支撑,紧抓着男人小臂的手无力地松开,他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匆匆走出和室,处于暴怒中的村田社长,在看清男人面容的瞬间,神色变得万分殷勤,小心问候:“真是抱歉,伊集院和臣先生。是不是打扰您用餐了?”
听到伊集院和臣这个名字,原本等在和室里,不满地对黑衣男们冷脸摆谱的老者,也急切冲到走廊,堆笑殷切招呼:“和臣桑,竟能在这巧遇。”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比夜色还要冷淡,回应道:“野田事务长。”
被男人以官家职务称呼的老者,这才发现伊集院正揽着从他手中逃出的美男,不明状况的他顿时心惊肉跳,极力思索该如何措辞。
男人却似乎并不打算浪费时间,直言:“这个人,我带走了。”
野田立刻借花献佛:“您随意。”
村田社长虽心有不甘,却也识趣附和:“您请。”
名为伊集院和臣的男人,如此轻巧,就将望月慈郎,从歌舞伎町救了回去。
他是谁?
第2章 正被人拥抱
药物消退,知觉逐渐恢复。
还没清醒过来的慈郎,在梦境般的恍惚中,首先感受到的,是久违了的温暖。
简直像是正被人拥抱着。
这怎么可能?
慈郎潜意识里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情况。
没有人会拥抱他,无论他心底多么渴望。
从入狱到出狱后的孤身生活自不必说,而在那之前,是和前女友交往时期。
那是个不喜欢温存的女人,连日常拥抱都很抗拒,与一般女性很不一样。
慈郎当时认为她就是这样独立强势的性格,出于尊重和爱恋,选择忍耐着自己对恋人亲近的渴求,后来才明白,是因为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抗拒到那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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