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39)

　　在座的几位学历都不高，只有颜起这么一个身世凄惨又发奋图强的，他说完话气氛都安静了下来。
　　还是冯浩先打了个嗝，对他竖着大拇指，大声喊了一句“牛逼”。
　　李小爱听得有些动容，她轻声说：“颜哥你真厉害，福气肯定在后头呢。”
　　颜起笑着摇了摇头，余光里忽然发现周乐抹了抹眼睛，他连忙问：“乐乐怎么了？”
　　周乐仰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哽咽着说：“颜颜哥哥你别伤心，还有乐乐呢。”
　　颜起愣住了，他看着周乐，半晌才伸出手轻柔地替他擦眼泪，“乐乐别哭，我不伤心，乐乐也不要替哥哥伤心。”
　　他把周乐抱到自己腿上，低着头和他说：“颜颜哥哥没骗乐乐，你看，哥哥现在挺开心的，认识了你谭清姐姐小爱姐姐耗子叔叔，还认识了乐乐和放哥，你们都很喜欢我，是不是？”
　　周乐点点头，抱着颜起的脖子把他脸埋在他肩上，软软地说：“乐乐最最最最最喜欢颜颜。”
　　颜起笑着看了周放一眼，“你听到没放哥，乐乐说最喜欢我。”
　　周放“嗯”了一声。
　　颜起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小声问周放，“那放哥喜不喜欢？”
　　周放不说话，反倒是周乐抢着回答，“哥哥也喜欢颜颜，我们都喜欢。”
　　颜起蹭了蹭他的脸蛋儿。
　　周放虽然没答，但是往常颜起若是问这种问题他也一定会黑脸，今天可能是周放听了故事之后也觉得他太惨了，颜起总感觉周放对他挺温柔的。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周放说：“你不是要少喝？”
　　“没事，现在还不算多，”颜起说，“我酒量挺好的其实，上次是个意外。”
　　颜起想说失恋的时候应该都比较容易醉，显然还没用他说，周放也已经想到了，颜起忽然发现刚才觉得周放温柔可能是错觉，因为他又皱着眉了。
　　颜起把头凑过去，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距离，“放哥，元旦呢，新年新气象，今天就别皱眉了。”
　　明明是在气味混杂的烧烤店里，可周放偏偏能闻到颜起身上独特的味道，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洗衣液，夹杂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里，淡淡的，却又不容他忽视。
　　周放看向颜起，眉毛还是微微皱着的，颜起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轻在他眉间按了按。
　　周放眼皮都颤了一下，震惊地看着颜起。
　　颜起对他一笑，眯着眼弯着嘴角，像极了他经常发的那只小兔子，周放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他头上那对长长的兔耳朵。
　　他迅速地把身子向后躲了一些，警惕地瞪着颜起，以防他再摸上来。
　　颜起虽然说他没喝多，但周放感觉他喝了酒之后好像总是很放得开，更随性更自然。
　　当然随性并不代表可以随便摸别人的脸。
　　不过颜起没再伸手，而是直接在桌子下面用膝盖碰了碰他，“这样就对了。”
　　周放的腿没动，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躲不过，不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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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起嘴上说着不多喝，最后喝得也不少，冯浩醉醺醺地送他们出来，谭清一只手搂着李小爱的脖子，靠在她身上笑着挥手，“改天……改天再喝！”
　　李小爱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她们俩去路边打车，周放看向颜起，“你自己回？能不能行？”
　　颜起的脸微微有些红，其实他没喝多，挺清醒的，但他还是说：“放哥送我行不行？”
　　周放看着颜起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没说话。
　　周乐挺高兴地问：“哥，我们要去颜颜哥哥家里吗？”
　　周放啧了一声，给他紧了紧帽子，“你想得美。”
　　他们和冯浩道别之后也打了车，周放先把周乐送回了家，让他早点洗漱睡觉，然后又送颜起回家。
　　这次车里没了周乐，颜起用头抵着车窗玻璃，歪着头看另一边的周放。
　　周放一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他先是看着窗外，没过一会儿干脆转过头，直接和颜起对视。
　　车里的光线昏暗，但周放还是能看到颜起对着他笑了笑，倒真像是喝醉了。
　　颜起对他伸出了一只手，袖子有些长，只从袖口里露出了一个指尖。
　　周放盯着他的指尖，“你干什么？”
　　颜起轻轻笑了一声，完全一副醉酒后耍赖的姿态，“不干什么……”
　　周放不再看他，颜起也不把手放下，依旧举在一边，时不时还动两下。
　　周放目不斜视，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颜起很夸张地缩了缩手，“嘶……”
　　周放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颜起皱着眉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你碰瓷儿呢？”周放问。
　　颜起重新把手伸直，“没……”
　　周放这次不理他了。
　　下车之后周放和颜起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周放说：“等什么呢，走啊。”
　　颜起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不想送我上去呢。”
　　周放不管他了，自顾自往前走，“我不想送你就不下车了。”
　　毕竟是“醉了”才能得到被送回家的待遇，颜起这一路都装得挺好的，进电梯了就往轿厢上一靠，也不嫌脏了。
　　周放看他一眼，电梯里光线明亮，周放终于看清了颜起的脸色，眼睛下方微微泛着红，眼神有点散，也不看出来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
　　电梯门一开，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上一次的情景。
　　颜起先走出电梯，回头看着周放，和上一次如出一辙。
　　周放受不了他，没等颜起开口直接走了出来。
　　电梯门一关，走廊里就黑了下来，两人谁都没吱声，只能听见颜起拿钥匙开门的细碎的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颜起开了半天，门也没开，周放不耐烦地咳了一声，声控灯亮了。
　　颜起回头看他，周放说：“开门。”
　　颜起又向他求助，“打不开……”
　　周放上前两步来到他身旁，“让开。”
　　颜起侧身让开了一些，周放伸出手，刚要去抓门上的钥匙，手就被颜起握住了。
　　周放一僵，两人的手停在半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良久，灯灭了，走廊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颜起听到周放冷声说：“放手。“
　　颜起不听，反而又凑近了几分。
　　周放背靠着墙，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颜起越来越近的呼吸，他嗓子发紧，“颜起。”
　　“嗯……”颜起低低地应了一声，整个人都压在了周放身上。
　　除了周乐，周放从来没和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他本以为自己会一拳打在颜起脸上，但是很显然，他没有。
　　周放全身的血液就像凝固了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能听见两人的羽绒服摩擦的声音，听见颜起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自己的心跳。
　　颜起抓着他的那只手越来越紧，整个上半身几乎全压在周放身上，他嗓音低沉，“放哥。”
　　周放的后脑勺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总算找回了一丝冷静。
　　“起来。”他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颜起一把抱住了他。
　　周放刚刚有些回温的血液又一次凝固了，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颜起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了他肩膀上。
　　两人在黑暗中抱了几分钟，周放终于说：“颜起，你松手。”
　　他声音很僵硬，没那么冷，反倒有点可爱。
　　颜起低声笑了一下，“不松。”
　　他把周放抱得更紧，甚至隔着两层羽绒服都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他们一身的烧烤和啤酒味儿，颜起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浪漫。
　　在这么冷的元旦，在这么晚的夜里，在这么黑的楼道，他抱着一个这么可爱的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