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2)
男友看到他时也是一愣,随后就飞快地甩开了女生的手,跑到颜起面前想要解释。
颜起看着同样错愕又愤怒的女生,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分手吧”。
后来颜起好像是回到了那家奶茶店,一直坐到了打烊。
也是这个男人走到他面前,冷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没有关怀,没有怜悯,也没有鄙视。
仅仅是一个陌生人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在那一刻击垮了颜起的最后一道防线。
后面发生了什么颜起不记得了,也许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那段记忆一直被他封存了起来,即使现在看到了相关的人想起了一些事情,依旧是模糊而残缺的。
颜起脑子里有些空,他思索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最后只道出了一句礼貌而疏离的“谢谢”。
周放没再说什么,只是拉开了颜起对面的椅子坐下了,颜起也没有介意。
他看着颜起摘掉了羽绒服的帽子,又解开了围巾细心地叠好,在这样温暖的室内,他竟也没有出汗。
颜起没再管他,而是拿起了小叉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蓝莓蛋糕。
他先是用叉子把蛋糕上的蓝莓一颗颗扎起吃掉,然后再慢慢从等腰三角的顶点开始,一口一口地把蛋糕吃掉。
在周放眼里,颜起这一套动作是斯文而又优雅的,他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把这样一小块蛋糕吃得如此有条理。
不过,颜起似乎只是在按照自身的习惯机械性进食,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周放也感知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不过周放猜大约是伤心,就像上一次一样。
颜起机械又优雅地吃完了这块赠送的蓝莓蛋糕,大约是有些腻了,他拿过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
几分钟前刚做好的奶茶,此时还冒着白色的热气,被颜起一口喝进了口中。
下一秒,颜起放下杯子,用手捂住了嘴,表情无助地看向周放,就像是周放有办法解决当下的难题一样。
周放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神情冷漠又含着警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句话,咽下去。
滚烫的奶茶在颜起口中含了一会儿才被勉强咽下肚,这个插曲像是打碎了他给自己包装的外壳。
“怎么这么烫啊。”
颜起不再像刚才那般冷淡,开口时甚至带上了那么点抱怨,准确地说更像是撒娇。
周放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不准备回答这个过于智障的问题。
颜起感觉自己嘴里应该是被烫掉了一层皮,他低着头,有些委屈地把双手覆在了奶茶杯外壁。
店里一直很暖,奶茶很烫,现在掌心也是温热的,可颜起还是觉得冷,冷到他不愿再维持那个温和平淡的表象。
“晾着。”颜起忽然听到对面的老板说。
他抬起头看去,眼中是一览无余的脆弱,就像是山竹被扒去了厚厚的表皮,露出了里面纯白又柔软的果肉。
又是这个表情。
周放和他对视着,几秒钟后又移开了视线。
之后的时间里没有人再开口,周放就静静地坐在颜起对面,看着他用吸管慢慢地搅拌奶茶,再吹一吹,试探着喝一小口。
其实这样的场景是有些奇怪的,这时如果有一个客人走进来,周放都可以直接站起身去做其他事情,但是没有。
平时营业到晚上十点钟也会有人光顾的奶茶店,在这一小段时间里竟然没有其他客人。
而唯一的一个客人,正坐在老板的对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奶茶。
没有人打破这样一个奇怪的氛围,直到颜起将奶茶喝完,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他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但却对周放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蛋糕很好吃。”
他没有问周放为什么要赠送一个店员说已经没有了的蓝莓蛋糕给他,反而问道:“第二次见面了,方便知道您的名字吗?”
周放微皱着眉,看起来应该是不方便。
颜起也没觉得尴尬,他重新把围巾戴好,从座位上站起来,周放这才发现这个人比他想得还要高一些。
颜起把双肩包背好,对周放说:“最后一个小请求,今天是我生日,老板能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颜起站在周放身旁,温和又执着地看着他,好像周放说不说都无所谓,但是如果不说,他就不会走一样。
其实祈求别人送给自己一句生日祝福,本该是件狼狈的事情,可由颜起说出来,就显得那样名正言顺。
周放仰视着颜起,却觉得这人现在像是一个快要散架的模型,只要再抽走那么一小块零件,就会全盘崩塌。
周放也站起身,看着他说:“生日快乐。”
颜起笑了,即使嘴角的笑容因为围巾的遮挡而不怎么明显,但是一直像一潭死水般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
他对周放说:“谢谢。”
颜起走出奶茶店后,回身看了一眼,周放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没有动。
颜起对他挥了挥手。
周放双手插在裤兜里,姿势很酷,一看就没有想回应他的意思。
颜起笑着拉高了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却挡不住冬季夜晚的寒风。
他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却又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放哥和颜颜的性格其实有挺多面的,后面会慢慢展现更多
第3章 灌汤包
颜起那晚在寒风中走回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却还是感冒了。
他头晕鼻塞,嗓子也有些疼,浑身使不出什么力气。
颜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星期六,不需要上班。
他又重新把自己缩回被子里,团成一团,企图留住被窝里的热气。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颜起正迷迷糊糊地打算睡个回笼觉,他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摸索着拿起手机。
“喂……”
对面传来了袁竞的声音,“怎么还没睡醒啊?”
颜起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睡意全无,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快别睡了,赶紧收拾收拾我陪你约个会吧,算是补偿昨天没陪你过生日。”
颜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的声音冷静而平淡,“不用了。”
袁竞一愣,“怎么了?怎么就不用了?你是不是生气了啊?颜起你别这么小气,我昨天真的是有急事,我这个周末全都陪你好不好,别气了……”
颜起加重了语气,“我说不用了。”
他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嗓音还是有些哑,“分手吧。”
颜起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没有等袁竞的回答。
他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却怎么睡也睡不着了。
颜起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蚕蛹,静静地看着床边的窗子出神。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难过的,毕竟只交过两个男朋友,两个全都出了轨,他就算不难过至少也该生气。
可是颜起好像并没有这些情绪,他整个人都是空的,脑子是空的,身体也是空的,就好像是灵魂离体,只剩下一具空壳。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他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别的孩子无论幸福与否至少有个家,他却从小生活在孤儿院。
为什么即使上了学也会被所有人欺负,被嘲笑,被看不起。
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努力地学着融入,却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为什么他已经尽力去经营自己的生活和感情了,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为什么。
偏偏是他。
颜起一直看着窗外,冬日上午的阳光并不刺眼,光线穿过云层,透过玻璃,照在他的床边,可就是落不到他身上。
颜起一只手紧紧拉住被子,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出去,在床边的阳光下轻轻抓了抓。
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眼睛发红。
大概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容易伤感吧。
颜起把半张脸都埋进掌心,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