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架空】别说鬼话(2)
总之与张起灵有着天壤之别。
张起灵打量了他一眼,按理说没什么好看的,却一下就被脖子上那块玉坠吸引走了注意力。红绳系玉,被吴邪放在了衣服下面,平时遮盖起来,洗澡时才能看见。
寻常的藕粉底,水头也不足,绝非好玉,但那玉奇就奇在雕刻的图案,不是十二生肖,也不是福禄寿喜,更像一种冷僻古老的字体。
张起灵越看越熟悉,心里一个念头呼之欲出,正想靠近点观察,身上猛地被浇了个湿透。
吴邪把花洒架在了高处,开始洗头。水珠肆无忌惮地落在张起灵身上,好像一场暖雨。
张起灵索性脱了衣服,挤过去一起冲。吴邪没有什么反应,继续神游天外,唯独在冲完泡沫睁开眼的时候,隔着水雾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在我家?”
那语气似乎在询问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张起灵明白他在说胡话,并不理会。
吴邪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缓缓问:“你为什么会过来?”
张起灵不明所以,但为了把这种人安抚下来,他选了个最妥当最简明的回答:“来救你。”
吴邪果然安心不少,又恢复安静了。他洗完澡,去卧室翻出干净衣服穿上,然后开空调,把拖着充电线的手机拉到床头柜上,最后躺下床,翻个身,很快睡着了。
张起灵光着身子走出来,没有衣服穿了。他不会随便借用别人的贴身衣物,也不喜欢穿别人的。更何况,根据刚才在浴室所看到的,吴邪的衣柜里应该没有适合他的大码。
他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交代了几句:“不是很好处理。想办法把我的东西送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大呼小叫:“我没有办法!让我去和条子打交道吗?是谁当初说没有问题的?You can you up,OK?”
张起灵淡淡道:“这次报酬很高。”
“行行行,我试试。”对方让了步,很快又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你在哪儿?那地方现在不是很乱吗?”
“嗯。”张起灵敷衍道,挂掉了电话。
他坐到吴邪床边,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把玉坠从领口拽出来。看得很清楚,一个普通的云篆驱邪符。
张起灵知道,这玉坠反面还有个封禁符,能封住阴眼。
吴邪睡得不太安稳,醒了过来,盯着床边的男人看了半天,问道:“你是谁?”
“来救你的。”张起灵半应付半哄骗,说着把玉坠塞了回去。
吴邪正在恢复清明,等过几天,甚至还可能忘了今晚的所有事情。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面对一个梦游的人,说什么话都没有关系。
吴邪只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问:“几点了?”
“十二点。”有个人答道。
那自己是该做梦了,吴邪觉得十分顺理成章。今晚居然梦到了个裸男,不知道以后自己做梦,还有没有这么俊的?
……救世主都这么帅?吴邪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张起灵站在卧室窗前,静静看着楼下。七月十五,子时,百鬼夜行真正开始了。
垃圾桶里,没有眼睛的婴儿卖力啼哭,乱蹬着流血的双腿。大肚子女人举着一把木梳,披头散发地大声叫喊。红衣小孩咯咯地笑,拿一根树枝搅动着体内的五脏六腑……人工湖里伸出一双腐烂的芊芊玉手,灌木丛中浮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蹲在车库门口的老人口吐出蓝色的烟,细细听来,附近还有指甲刮玻璃的声音……
可惜这些都不是张起灵要找的。这些鬼在他看来虽影响市容,产生噪音,却不会伤人性命,最多玩玩吓人的把戏。鬼月一过去,它们马上无影无踪。
视野突然被一只胳膊挡住,张起灵从容地掐个指诀,赶走了那只坚持不懈攀到高楼的长舌女鬼。
不断地有东西在敲门,因为它们受符箓限制,无法自行进入。
张起灵严严实实地拉好窗帘,看了看床上的人,接着走出卧室,穿上昨天的湿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把背包放在客厅,自己躺上了沙发。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贴符箓才能摆脱众鬼的打扰,以获得较为安稳的睡眠。今年是在别人家中,天亮的时候,他就会准时醒来,悄悄离开。
第2章
吴邪感到奇怪,这天早上自己竟然醒得比手机闹钟的设定时间还要早。难得起早,他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他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当年迈进大学门槛后,就成为了一只光荣的建筑狗,在石头和水泥间挥洒青春。毕业后随着浩浩荡荡的人潮加入了祖国建设的队伍中去,独自租了间房,之后每个月夹在工资条和银行还款单之间,翻来覆去,死去活来。
刷牙的时候注意到水池旁有个小小的千纸鹤,纸质十分特别。吴邪一头雾水,这种小朋友的玩意儿是自己折的?为什么没有印象?据说睡眠不足会影响记忆,看来真的缺觉了。
去厨房翻面包和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从窗户望下去,小区清洁工在路灯旁清洗路面,巡逻的保安走向了人工湖,今天的生活依然平淡而单调。
似乎不太对劲。吴邪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当场石化在原地。
已经迟到了!
多年来他抱着手机度日,从来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吴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慌慌张张地跑去卧室找手机确认时间。手机插着充电线,却怎么都开不了机。他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摔又是拍,但毫无效果。于是只好接受事实,它退化成一块垫桌脚的板砖了。
在这个科技即生命的时代,手机罢工约等于肝脏衰竭,约等于半身瘫痪。
吴邪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把手机板砖塞进裤子插袋里,然后叼着面包夺门而出,奋不顾身地冲向地铁站。没跑几十米便切身体会到,自己的体力下降得太厉害。
等他冲进设计院,门口保安递过来一个同情怜悯的眼神。吴邪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准备,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同事调笑他道:“吴工来得真早。”
吴邪抱了抱拳:“不敢当。”又四处张望:“老板没来?”
“带人投标去了。”办公室叽叽喳喳:“那条地下商品街,准备再向西延伸三百多米。”
迟到没被抓住,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吴邪劫后余生,立马参与到城市规划的八卦讨论中去:“西北那个区的地下城?我听说好多年前那项目草草结尾,竣工的时候只造了图纸上的四分之三吧?”
新来的助理王盟小同学搭话:“就是那个,现在要继续挖。弄好之后,两条街底下都要掏空呢。”
同事幸灾乐祸地提醒他道:“哎,吴邪,这项目好像靠着你家。造好之后,那边的房租也会涨吧。”
“别谈钱,俗气。”吴邪笑着摆了下手,“不如你借钱给我?”
大家继续埋首于工作。王盟把手绘草图交过来给他审改,吴邪拿了支笔,正准备指点江山,王盟小声道:“今天我在地铁上,听到别人说你家那小区昨夜闹鬼,真的假的?”
“又是什么都市传说?吊死鬼还是九尾猫?”吴邪不在意地笑笑:“你的马哲都学到哪里去了?”
“别人讲的有鼻子有眼的……”王盟幽幽道:“深夜警方接到报警电话,声称小区里有人从高楼摔了下来,可等警车开过去以后,报警人的电话打不通了。如果是恶作剧也就算了,但是在一段路面上,还能看到滴落的鲜血。后来,警察果真在楼下找到一具……”
吴邪听得心里发毛,把笔一摔:“停!干活去,别偷懒。”
“一句,我就说最后一句。”王盟的声音更加阴森:“你知道最诡异之处在于哪里吗?——没有头,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找到。今天早上,警察和保安应该还要去湖里捞……”
吴邪把草图拍到他脸上:“我只知道你这张图比例严重错误,返工去!”
王盟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不要吧,我还有个sketchup建模要做……”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吴邪转而苦口婆心道:“基本功不扎实,以后怎么混出头?”
王盟啄木鸟一般地点头,起身离开。吴邪又补充道:“帮我倒杯水来,不要太烫,等会儿再去文印室打张图。”
他看着王盟走向茶水间的背影,暗自想道so naive,欺负新人是传统美德。
中午,他去楼下的中式快餐店填肚子,同事们把一张餐桌围得密不透风,三言两语地聊聊新话题。王盟甩了甩自己僵直的鼠标手,抓起三丁包,道:“我一学妹跟我说,分数线出来了,今年又创新高,她们宿舍全军覆没。”
末了再添一句:“这年头活着真心酸。”
吴邪啃了口牛肉,“嗯,除了工资,今年什么都创了新高。”
“你上个月不是说要考吗?”王盟道:“真打算读研?”
吴邪抬头看他一眼,“我把以前的书都翻出来了,姑且试试吧。”
“那你加油。”王盟把手伸向豆浆。
气氛热烈而祥和,年轻的小伙子们有说有笑。吴邪听着段子,冷不丁又转过去道:“图什么时候给我?”
王盟差点噎住,含糊道:“下午……来不及的话就明天。”
旁边同事立刻揭发他:“我半个小时前还看到他玩蜘蛛纸牌……”
吴邪听到真相,只想一筷子过去戳死王盟。他脸上保持着云淡风轻,“下午必须弄好,违者斩。”
王盟尴尬地握着豆浆杯,拼命点头:“一定一定。”
这天设计院群龙无首,其实每个人干活的积极性都削减了不少。到了下午五点钟,有些脸皮厚的干脆提前溜回家,剩下的同事就蠢蠢欲动了。人心一散,便很难收回来。
不知是谁提议道:“走嘞走嘞,今天鬼节,得早点回家嗦。”
年长的应和道:“就是嘛,我家里头还有盆钞票,要烧给我妈呢。”
“今天是鬼节?”吴邪后知后觉。
“是啊,七月半。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还不到考虑这些的时候,以后就懂了。”
现今鬼节的仪式感淡化得很厉害,反不如西洋节日的商业促销来得浓重。不过对于工作狗来说,只要能作为下班的借口,都是伟大又崇高的节日。
吴邪看着周围的人作鸟兽散状离开,痛心道:“军心不稳,难成大器。”一边飞速收拾桌上的杂物,保存完电脑上的工作进度,切了电源打算下班。
大家彼此之间心领神会,配合默契。唯独王盟不谙世事,举手发问:“不是说不准提前下班吗?”
“是的。”吴邪拍拍他的肩,“你加油,继续干吧。”
王盟幡然醒悟:“等等,我也走!”
下班的时候天都没黑,吴邪去了书城。他直奔考研辅导区,挑了本数几,倚在书架上一目十行地浏览。
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先生是准备考研吗?”
吴邪认真地点头,“有这个打算,想试试。在职读研,可以边实践边理论。”
“现在工作和读书都不容易了。”对方小小感慨一句,推荐了几本书拿给他。
吴邪翻翻那几本英语和政治的推荐书,好笑道:“还是这些题目,几年来怎么都没变过?”
“您之前就有接触过吗?”
“大学的时候想读研,就准备了下。”吴邪轻描淡写道:“可惜脑子再好也不管用,拼不过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