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很明显,杰克去拿蜡烛的时候摔倒了,蜡烛的火点燃了他身上的火油。混合着火油的干燥织物成了最棒的柴火,熊熊火焰吞噬了他,刚才他们赶来时听到的惨叫是他临死前发出的。
法医将手机交给舞女,让她在旁观打光,自己拖着杰克的尸体走进停尸间,那里已经躺着两具尸体了。
白色的裹尸布像扭曲无序的蜡泪,勾勒出尸布下隐约的人体轮廓,舞女看见了侦探的尸体,他的一只手裸露在外,还带着一只松垮的腕表。她忍不住伸手触碰,尸体皮肤紧缩,指尖和手掌惨白得完全没有血色,唯有骨节处有些不正常的微红,但尸僵已经把它固定成了铁爪般的形状,又被低温冻得像一团又冷又硬的冰块。
法医把焦尸放到停尸台上,给他盖上一层裹尸布,做完这一切后,他悲痛地滑了下去,全身脱力,跪倒在地上,祈祷般地说道:“哦,这不是真的,杰克……”
忽的,他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颈。
舞女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折叠刀,锋利的刀刃抵着法医的喉咙,下一秒就会将动脉划开。法医的额前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抬起头去,手机显示屏的白光下,那位少女的脸孔不再稚嫩而美丽,反而宛如石像鬼一般狰狞,漂亮的眼睛、细长的眉毛和小小的鼻子挤在一块,脸颊高高耸起,露出一个比成人更为恶毒的笑容来,他颤抖着,好久才开口:“你就是凶手?为什么……你只是个欺凌爱丽丝的小女孩,案发现场根本就没有你!”
“谁说案发时我不在现场了?”舞女轻轻地说着,声音像吹过耳畔的微风,“你烧得焦黑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不是曾经跟你说过,‘死者或许另有其人’呢?只要顺着这个思路多想想,答案不就在你面前吗?”
法医抖得更厉害了:“你……你就是爱丽丝?”
第68章
“你就是爱丽丝?你就是凶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骗取巨额保险金, 假装死亡,诬陷你的父亲,还让一个乡下姑娘替你去死?”法医的喉咙动了动, 惊慌失措地喊着, “这根本不合常理,案发的时候你只有14岁, 你怎么可能独自做到这件事!”
“你猜的没错, 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这些,我的的母亲帮了我很多, 但这消减不了我对她的憎恨。”舞女——或者说爱丽丝, 平静地说着, 眼中却闪烁着炽热的憎恨,仿佛流淌滚动的熔岩, “你们从最开始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们无视了竖锯给予的正确答案,反而将它当做一桩桃色丑闻。”
那封情书——法医眼前一瞬间闪过的,是那封热烈如火的、爱丽丝写给继父的情书。
——“……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你高大、英俊、挺拔, 像太阳神一样完美。但你是我母亲的丈夫,我曾为了留下你而央求我的母亲嫁给你,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低估了我对你的爱, 每一次见到你都会让我更爱你……不必对我的爱避如蛇蝎,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我知道爱是怎么回事。你曾经送给我的书, 《莎乐美》, 爱而不得的莎乐美向父王请求杀了先知约翰, 我仍然记得她说过的话,‘我要先知约翰的头颅’……”
“你爱上了你的、你的、你的……但他并不爱你,不接受你,所以你就——”法医的喉管里滚出呻吟般的声音,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你就诬陷了他,‘我要先知约翰的头颅’,就像莎乐美一样,得不到先知约翰的爱的莎乐美,宁愿他被斩首后再亲吻他的嘴唇。你让他身败名裂!”
“是的,我爱他,就像爱我自己一样爱他。但他不接受我,他要我‘知点廉耻’,他要那个女人也不要我,所以我就要让他好看!”爱丽丝低低的轻笑,趴在法医耳边喃喃细语,仿佛最温柔的情人的耳鬓厮磨,“我母亲帮了我一把,她以为继父对我做了什么,只想报复那个男人,然后把我藏起来。她找到了一个乡下女孩,还色诱了管辖我们地区的警察,让她得到机会在这起案子中做点手段,她会成为一个继承了巨额保险金的女人,这份遗产总有一天是我的。而他则终身活在性/侵继女的指控中,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禽兽,他将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这一切本该有个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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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尖叫着,眼前浮现出很久以前的回忆,她还记得那是个闷热的午后,蝉鸣声如麦浪般起伏,金色的阳光照在棕榈木地板上,将空气蒸出一种烤面包般的味道。她身穿最美的桃红色长裙,怀着少女甜蜜的心事走进父亲的书房,将那封信——那封写满了她的爱意的信件,亲手交给那个男人,然而他却只是扫了几眼就惶恐地丢了回来,宛如写在纸面上的不是她跳动的心脏,而是魔鬼的引言似的。
她走上前去,伸出双臂,想要抱住他,他却把她推开了,坚定不移的。少女的躯体被他轻轻抛了出去,像丢开一朵含苞待放的、纯白的花,爱丽丝后退了几步,满脸不解,轻声呼唤道:梅瑞狄斯?
那个男人不看他,只是转过头去,对她说:你不该这么叫我。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当做没发生过。
然后她再也没能拥抱他。
然后,过了很久,似乎到了冬天,爱丽丝站在半掩的门外,看着母亲和她再婚的丈夫。母亲很美,她穿着一袭宝石绿色的天鹅绒长裙,圆润白皙的耳垂上挂着泪滴似的珍珠,躺倒在父亲的臂弯里。她的父亲,她深爱着的父亲,如太阳神一般高大、英俊的男人,拥抱着她的母亲,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壁炉里的松枝劈啪作响。
像是个彻头彻尾的诅咒,夏娃把禁果交给了亚当,亚当却一口都不肯吃,于是亚当留在了伊甸园,她落到了人间的泥土上。人间,悲欢喜乐,爱恨驳杂的人间。
我恨他。爱丽丝的心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女孩在那尖叫: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我爱他。
她编造了一个谎言,谎称自己遭到了继父的侮辱,母亲相信了。她用恨不得把她重新塞回肚子里的力气抱她的女儿,哭着说不要害怕妈妈会处理这一切。然后这个计划开始了,母亲从乡下找来了一个异国农户的女儿,以做佣人的名义让她进出家门,她的亲生女儿爱丽丝则以得了抑郁症为名深入简出,她色诱了一名警察,故意指着佣人名字说那是爱丽丝,并从他的嘴里打听到法医的名字。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在那一晚,她骗那个佣人走上阳台,然后把她推了下去。
杀人的一刹那,她想到的是父亲,父亲推开她时,动作也是这么轻的。
这个故事本应该不是这样的,她是洛丽塔,他是亨伯特,他们应该违背伦理地相爱,但是一切都颠倒了过来,洛丽塔爱上了亨伯特,亨伯特却没有爱上她。
那么就换一个故事吧,父亲,现在。“我要先知约翰的头颅”。
我要你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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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你的母亲。”法医说着,大叫着,“只要你给那个傻帽侦探投一票,那个局面就是平局,你的母亲根本就不会死!是你亲手杀了她!”
“她从我身边夺走了我爱的人。”
法医似乎噎了一下,顿了顿,“恕我直言,疯姑娘,那是她的丈夫,不是你的。”
“闭嘴!”爱丽丝被戳中了死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举起了那把折叠刀。竖锯牺牲掉了一部分元件和电池的空间,把折叠刀藏在了她的手机里,所以她的电量消耗的比别人更快。这是竖锯给她的特权,她可以在只剩两个人时谋杀一个人而不违反规则,这场游戏是她笑到了最后!
刀尖落下,划开了法医的肩膀和手掌,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白色的衬衣,法医倒在地上,因为长久米水未进而虚弱无力。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半张脸被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了,一个上弯的笑脸,跟放在房间里的木偶一样的弯弯的月牙,他用手捂住伤口,竟然在笑。爱丽丝愣了一瞬间,很快看到了另外的光,红色的光,从自己的脖颈处发出来的,幽幽得像淌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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