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只会让我痛苦。
我不应该赞同你,不应该怀念你,不应该需要你,不应该爱你。
你并没有什么苦衷,你就是个恶贯满盈的魔鬼,说着满嘴你自己都不信的犯罪哲学,毫无愧疚之心的送别人去死。你说欺骗我、鄙薄我、愚弄我,视我为肤浅、可鄙、软弱、空洞的人,你一边在心里讥笑我的道德感,一边深情款款地对我说爱,你只不过是想利用我达成目的而已。你让我爱你,怀念你,需要你,依赖你……你让我带你回来。
不应如此,我们之间不应如此。这世界没有你会更好,我也会更好。我跟你不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本该是……这样的。
杰克不再想下去了,他控制着自己睁开了眼睛。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2,现在是凌晨两点。他知道今夜他不可能再睡着了。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不开灯,走到厕所里,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脸。他确信自己见到了一位苍白、枯槁、倦怠的男人,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充盈着沉甸甸的疲惫,那么重,几乎把他压垮了。即使是在病重时,他也从未如现在一般身体迟钝,思维凝滞,毫无进取心,像个没牙的老太太一样,每天只知道喝着稀粥过日子。他努力回想着一年前的自己,甚至产生了一种错乱感,记忆里那个神采飞扬、活力四射又有些疯狂的魂灵,像是他,又不像是他,最后彻底陌生了,好像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样。
那是我吗?
杰克努力凝望镜子,就在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是衰老。他像是患上了海默兹症的老人,终日做着朦朦胧胧的梦,梦里年轻的自己肆意奔跑,醒来他却躺在摇椅上,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死气。
抑郁症真是要命。杰克心想。
抑郁症不是让人哭天抢地,让人时时刻刻想自杀,它是一种失去,一种衰朽,一种深刻到了极点的疲倦。
先失去表情,然后不想说话,交流的兴趣减退。一想到要张嘴,要说话,就痛苦不堪。筋肉渐渐干瘪,灵魂慢慢冷凝,仿佛心脏不再跳动,世间一切都让他提不起兴趣,他的注意力和记忆力越来越迟钝,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累得躺在床上站不起来,有时候连汤匙都握不稳。他逐渐停止思考,变得只追求表面的视觉刺激,却蒙着眼睛不去想深层次的东西。随着时日迁延,连那点感官刺激都没法让他动一动。他厌恶听到声音,任何声音,即使是吹过的风声都吵闹。他一夜一夜的失眠,躺在黑暗中,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切都没有意义,连期待的能力都失去了。整个人像是沉在泥潭里,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病态的疲软吞没,却无能为力。
抑郁最让人绝望的一点,是它逼得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灵魂空虚、干瘪、无趣、毫无价值,也不值得珍惜。它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学者,更不是重要的领导人,它没有储存科学前沿的知识,没有难以训练的技能,它充满了资本主义的庸常观点,和广泛中产阶级的卑琐心态,会被毫无证据的反智观点愚弄,也会被低俗下流的颜色笑话取悦。
它既不高尚,也不美丽,有的只是庸俗……让旁人走过千山万水,一路过关斩将,奖品却只有这样无趣的灵魂,未免太过苛刻。
杰克从没想过,忧郁竟然是比疯狂更致命的东西。就像某种隐喻,扛过大风大浪,刀山火海的人,未必熬得过长夜漫漫,噬咬身心。
他在卫生间里站了一会儿,还是涂好粉底,带上假发和美瞳,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杰森不在家里,想必是趁着夜色出门调查凶杀案去了。冰箱里的菜都是冷的,他实在懒得热,索性来到地下车库,打算开车去最近的24小时商店买点奶酪和萝卜。
其实他倒不是很想吃,主要是想听听人的声音。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等天亮,太容易死钻牛角尖了,倒不如出去散散心。
24小时商店的老板是个面善的中年女人,做海带汤很有一手。杰克要了一碗,捧在手上小口小口地喝,喝完后他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从架子上取下雨衣,递给老板,他出门后才发现有雨夹雪,一时迟钝,竟然忘了带雨衣出来。老板接过雨衣扫描商品条码,随意的说:“先生,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这附近最近有抢劫犯在活动。”
“抢劫犯?”
“不是那种连环抢劫犯,一群游手好闲的小流氓而已,前两天听说有女孩受害了。为了一个包,捅了那姑娘三刀,受害人直接进医院了,现在还在icu里躺着。”
“警察不管?”杰克皱了皱眉。
“当然管,以前他们会巡逻,但是最近警察局好像在为什么,陈年凶杀案把,忙得焦头烂额的,没时间处理抢劫案。再说留下的线索太少,监控也没拍到什么,除非等那个女孩醒过来。”老板漫不经心的说着,将雨衣和其他杂物装在袋子里递给了他。
走出商店时,杰克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
那个时候,一定是有一条冰冷的蛇溜进了脊椎。
他感到小丑在他体内醒了过来,但小丑没有醒来,他的耳边没有响起声音,醒来的只是他自己,一个暴虐、冷漠、毫无同情心的杰克,他有一颗石头般冷硬的心脏,为了伤害他人而感到万分愉快。仿佛魔鬼的提线又被牵起,杰克魔怔般的披上雨衣,迈开脚步往前走,一步一步隐入无灯的小巷中,直到黑色完全笼罩住了他。现在是凌晨,一切都那么寂静,静得好像只剩自己越发强烈的心跳。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像坏了弦的电吉他似的,让杰克怀疑它会不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一角冰冷、坚硬的东西。一瞬间,心跳声停了,一切又重回寂静。
拆信刀。
天地阒静中,杰克的心里只剩一个想法:当初蝙蝠侠第一次穿上那身戏服一样的蝙蝠装,去哥谭行侠仗义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不,这跟蝙蝠侠不同,我并不相信法律,不会为可笑的正义感驱使,更也不会当个义警在哥谭上空飞来飞去,觉得自己能拯救这座城市。我站在这不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守护晚归的女孩,不是这样。我并没有想杀人,我很清楚人体结构,知道哪里是要害,我会小心的避开它们,最多不过打断骨头,让对方终身残疾。反正抢劫犯活该。我只是……
……只是想发泄一下。
因为真的,真的太难受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紧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往上爬,就算自知踩着妈妈的尸体,也要浮出水面呼吸空气。
杰克打开录音笔,在凌晨街头呼啸的寒风中,压低了声音说:“我不美化什么,我只想说,如果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发疯。不必再谈什么原谅不原谅了……我有罪,蝙蝠。我有罪。”
第169章
杰森回到家时, 小别墅里弥漫着黄油浓郁的甜香。
杰克穿着蓝色的格子围裙,正往一叠薄饼上浇黄油, 然后用牙签把方形的奶酪固定在顶端。他听到动静,把围裙解下挂在墙上,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对杰森说:“回来了?正好赶上吃早餐的时间。”
“你心情很好?”杰森有点惊讶。自从两个人都知道他有厌食症后,杰克就很少去厨房做饭了,因为食物的味道会让他恶心。
“发生了一些好事。”杰克模棱两可地说,“倒是你,有什么发现吗, 小鸟鸟?”
“嗯, 趁夜走访了一批当年的受害者家属和警员, 根据他们的证言, 二十四年前所有受害者有个共同特点, ”杰森拉开椅子坐下,“她们不仅都是女性,还是曾经怀孕的女性。有的受害者生育过, 有的堕过胎,但是他们被杀时没有身孕。伯劳夫人可能是个医生,所以能准确地知道这些信息。他心理变态, 极度仇视婚育女性。”
杰克沉思了一会儿:“我想他仇视的是生育, 而不是女性。在这种连环凶杀犯眼里, ‘女性’是个不成立的概念, 她们不是人, 只是‘生育’这个词的载体。”
“当年的文件遗散不少, 我只排查了当年在大医院就职, 而且韦恩家族有联系的男性医生名单。一共有六个人, 每个当年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上,有两个人已经去世,剩下的都年过六十。”杰森一边吃着薄饼,一边掏出一叠卷宗资料,“这个年龄再杀人真的很困难,所以我还是认为是模仿犯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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