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位御主(116)
于是,在掌权者利用里成为总指挥,又在掌权者的不作为下走上刑场。
没有人为圣少女付出赎金。
于是,救国的圣人死在大火里。
拯救了法兰西的少女,却没有被任何人拯救。
光荣一生,崇高一世的少女圣者。
她的名字在死后,被描绘思念五百年至今。
“我知道的。”少年满脸擦伤,露出带着痛楚的笑容,“被遗忘,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所以啊,那个少女圣者的名字,一定会长长久久的流传下去。
五百年,一千年,一千五百年。
更何况――
“王储他,将自己的子民托付给我了不是吗?”少年笑得与有荣焉,“我可对他许下过誓言――‘不胜光荣,不负信任’。”
在红蔷薇的冠冕下行使您的权利。
做事要有始有终,说了就要做到……就是这么回事。
“……你总是这样。”这次的声音并非御主与从者间的特殊交谈,而是从少年掌心所接触的影子中飘出。
岩窟王当然知道。
立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不欺骗,不夸大。
说出了就会做到。
当然,也包括了对查理七世允诺的‘尽忠’。
远在希农的‘王储查理’,在看到这一幕后,唇角抑制不住的扯出一个狞厉的笑。
目光里,尽是贪念。
背负‘贞德’之名的人类少年。
他眼中有稀世耀眼的光,而他心中沉睡了最美的理想。
因为想要拥有而渴望。
因为无法得到而欲求。
因为无法占有……而贪婪到,想要得到你的全部。
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也好,想要拥有你。
然后――摧毁你。
倒在大滩深红里的少年,想想就会难过。
但是――
“……好愉快。”冠以贪婪之罪的魔物,低声笑了起来。
第68章 并非神明
1429年5月16日
对不起。
―
迦勒底。
灵子监控室。
午夜已过。
零星的工作人员还在睡眼惺忪的维护者仪器的运作,等待接下来交接工作的人。
灵子转移最难的,其实是论证与定位,及转移进行的时刻。
转移成功后,只需要稀少的人盯着用以监测的仪器正常运作就可以了。
其实连带着这一步也略显多余,因为一单特异点的御主发生什么移动,监测仪器会自主发出警报。
所以,转移成功后工作量最大的,其实是与御主进行实时沟通的人。
例如……罗曼医生与太宰治。
黑白颠倒,不舍昼夜。
这恐怕是太宰治绝对不会偷闲摸鱼的一份工作了。
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是事实。
“如果说罗曼医生努力工作的用意要更宏观与博大,那么相较之下,我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的人。”太宰治指节分明的指尖,微捻着旋转的黑杆签字笔。
他眼中的笑意。
若即若离,暧昧不明。
投影的网格与数据,蓝的如同只有未来才存在的科技幻想。
清水蓝的光落在太宰治的侧脸上,将肤色映衬的愈发苍白。
太宰治暂时切断了迦勒底传往特异点的声音,起码在这一刻,双向的通讯,变成了特异点通向迦勒底的单行线。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只是一箭而已。’”太宰治轻描淡写的重复了,少年与住在他影子里的英灵说过的话,“是这样吗?立夏。”
“不。”太宰治否定道。
冷色调的灯光里,他在自问自答。
与此同时,签字笔的笔尖,如刀剑刺破盾牌那般,在纸上留下深刻的凿痕。
“你没有与我商量过,是因为……我是人类吗?”黑发的人类,看向遥远的虚影,安静的质疑,“但是,你也是人类啊。”
没有人回答他。
太宰的目光很安静,连带着他接下来所有说出的话……也带了一分安静的孤寂感。
那人鸢色的眼眸,其眼底盖了层浅淡的蓝。
像极了过去,曾与那位少年四目相对的时光。
那个人的眼睛啊,蓝的壮阔。
鼓起勇气的瞬间,昂扬澎湃,如史诗的赞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只注视着他一个人了呢?
他们都不是神明,却不得不变得高尚。
背负起‘贞德’之名的那一刻,少年高举鸢尾花旗帜。
他在人群中央,背负起荣光万丈。
战马扬蹄,万人相和。
背负盛名,背负信仰,背负不得不去达成的奇迹。
以及――那些历史上记载过的,与没有记载过的,足以令人心颤的伤害。
这次,近乎洞穿肩膀的伤,不过是一个开端。
之后,这种事情或许会有更多。
他背负一国的景仰,也将承受一国的厌恨。
非常公平,却也异常不公。
太宰治能够清晰的摸索到立夏的那一瞬间的想法。
他知道会迎来这样的结果,却并不在意。
但是说到底……崇高到这种程度……
真的,是正常的吗?
真相说不定比加拉哈德告诉他的更令人震惊,不……倒不如说,那位骑士知道的也并不是全部。
甚至可能仅仅只是少到可怜的一点也说不定。
太宰治的眼底埋了浅浅的阴翳。
“从者与御主之间的联系还真是令人好奇,甚至可以单通过心灵与思维去交换想要说的话。”
太宰从一堆资料中抽出一份被挤压着的文件夹,他翻开第一层塑纸的护膜。
指下的笔尖,在这份文件的签名处,虚虚描摹。
末了,却又迟迟不肯落笔。
纵容带来的,可能会是伤害。
而强行制止带来的,可能是无法挽回。
“如果继续这么放任下去……你大概会死掉吧?但是,如果制止的话,世界大概会坏掉吧?”
“一旦人理坍塌了,所有人都不会存在。而所有人里,包括了你。”
唯独这一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么,究竟要怎么选择?
惨白的灯光下,是谁的目光,渐渐变得浑噩冰凉。
他向着投影上属于立夏的数据分析,举起了桌上搁置的量杯。
漆黑的刻度之间,有湿润的水迹在来回晃动。
“――敬,野犬。”
被其主人搁置一旁的文件,透明的塑封清晰印出了文件的内容。
参与计划命运-冠位指定,参与人姓名,所在职位,保密协议,薪资声明……
这些紧凑的条目一项项罗列下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而文件最上,标示文件作用的题目,方方正正的列在纸的正中间。
跟余下的字比起来,这份文件的标题要大了几号――
[人理存续计划辞职申请报表]
这份报表的最后一项,是申请人签名。
目前,暂时还是空白。
“再等等吧。”太宰治叹息着,“时间,还不到。”
“太过于急躁的话,可是什么都无法达成的喔?”他轻笑了一声,对自己进行劝说。
于是,太宰将文件塞回了那一沓资料之间。
仍旧带有少年感的男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大堆资料与监测仪器前。
能够转圈的可动座椅,逆时针转了一周,最终回到起点。
太宰治支着下巴,脊背微弓,半趴在桌板上。
从侧面看去,太宰的眉眼极为隽秀。
明明是属于暗色系的眼眸,竟有种致命的通透感。
清且静,澄澈到不可思议。
他听着立夏那边单方面传来的呼吸声,带着无法安枕的灼热与苦痛。
就这样,太宰开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让身为健康人的自己的呼吸频率,去模仿一个受伤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