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部(26)
“嗨,你真漂亮。”调酒的女孩儿主动跟韩栋搭话,“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韩栋微微移动视线,看着陌生的浓妆艳抹的女孩儿,一时间接受不能。他的表情有些困惑,还有些无助。女孩顿时有种想要亲近他,倾听他诉说的心事。
不止女孩儿这么想,周围几个发现韩栋的人都这样想。在这里,他的东方容貌,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韩栋还是有点紧张,用英语磕磕巴巴说想要一杯酒精含量低的饮品。不等调酒的女孩儿应声,一位男士凑过来,笑着对韩栋说:“我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韩栋扭头看着陌生男人,很认真地思索一番:“为什么?”
男士:“……”
调酒女孩大笑着推开那个男士,警告他:“不要这样,你该去找别人。”
男士撇撇嘴,扫兴地离开了。
女孩儿把一瓶啤酒放在韩栋手边,说:“你是第一次来,对吗?我没见过你。你不该来,这里不适合你。”
韩栋想着警长事先告诉他的说辞,回道:“我在等朋友。”
话音未落,一群胡闹的人撞到他的背,他紧张得双手握拳,瞪大了眼睛回头去看。女孩儿急忙轻抚着他的背脊:“嗨,没事。他们只是喝醉了。”
显然,韩栋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在害怕,在恐惧,在紧张。脸色惨白,眼神慌乱。就像一只闯入地狱的小羊,惊恐得不知所措。
女孩儿似乎也看出,韩栋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儿。使劲搓了搓他的背脊,安抚道:“没事,我保证。放松一点好吗?来,喝一口啤酒,它会让你觉得舒服一点。”
就在女孩儿安抚韩栋的瞬间,一粒小小的胶囊被塞进了啤酒瓶。
韩栋的手在发抖,哆哆嗦嗦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女孩儿很担心他,劝道:“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我,我不知道。”韩栋低着头,护着怀里的酒瓶。他的心很乱,头很晕,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叫:这是哪里?我要回去!我要离开!我要司徒彦!
躲在角落里的探员也发现了韩栋的反常,及时通知警长。警长不得不通过联络器跟韩栋说:“放松,你很快就能找到她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保证一切都会好的。”
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更加恐惧,一把将带着联络器的耳机扯下来,丢在脚下。终于安静了一些,他从怀里拿出酒瓶,大口大口地喝着。
女孩儿几乎不理会其他客人,专心照顾韩栋。这个人让她感到难过,不想离开,只想留下来好好照顾他,直到确定他是安全的。
一瓶啤酒都喝光了,韩栋开始觉得喘不上气来。慌里慌张地问:“卫生间,在,在哪里?”
“我带你去。”女孩儿掀开酒吧台的折页板,扶着韩栋从高脚椅上下来。女孩儿碰到了韩栋的手,冰凉,潮湿。忍不住说:“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不,不用了。”韩栋还记得自己留在这里是有事的,不能走,“我朋友,马上就到。”
好吧,女孩儿劝说无果,只好扶着他去厕所。
探员立刻汇报:“她带着他去了后面。”
“盯紧。”警长说道:“那个调酒的女孩儿不是目标,可能是去卫生间了。你们盯紧目标就可以。”
收到命令,两名探员相互点点头。其中一个装作无事,随便地朝着左前方看去。看了又看,忽然低下头,对身边的同事说:“目标不见了。”
“该死!”
两名探员起身,在人挤人的环境里搜索目标。过了五分钟,还没有找到人,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一个向警长汇报,一个疾奔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找到的是被打昏的女孩儿,韩栋下落不明。探员被警长骂得狗血淋头,急得跑出卫生间,追出酒吧。
一辆黑色的跑车在探员面前驶过,他的眼睛却遗漏了这一幕。
05
昏昏沉沉中,韩栋只觉得憋闷,大口喘气,憋闷的感觉似乎有些缓解,但嗓子像冒出火一样干涩。他试着咳嗽两声,很快喝到了带着淡淡甜味的水。继而,又是一阵眩晕。
一只温热的手抚摸在他的脸上,韩栋蹙蹙眉,无声地叫着——司徒老师。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栋感觉到自己被拖拉着。在不适中听见了“卡拉卡拉”的声音,然后又是一段拖拉。
冰凉坚硬的地面,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燥热似乎越来越严重,他张着嘴,想要再喝点什么。那甜甜的水又流进嘴里,他贪婪地吞咽着。
真乖,慢点喝——有人这么说。
不清醒的时候,身体渐渐变得寒冷,倏然一阵刺痛。
浑噩间,刺鼻的气味,异样的碰触。滑滑的布料磨蹭上来,熟悉的呕吐感铺天盖地。
韩栋哇一声,吐出不少东西。胸口的憋闷感终于好了很多,可以大口地顺畅呼吸了。然而,突然而来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
耳光一下一下扇打在他的脸上,伴着含糊不清的污言秽语。韩栋的意识反而清醒了几分,也终于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
再次扬起的手掌被韩栋一把抓住。施虐者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韩栋面无表情,眼神冷到了骨子里。盯着女人,开了口。他的声音没有声调起伏,也没有情绪色彩,简单地说出事实而已。
“用药了。你只是个业余的。”
变态的凶手狰狞地笑了起来:“你看上去很不一般。”
韩栋照旧一张死人脸,说:“没用。不管你怎么刺激我,我都不会有感觉。”
他的说明让女人非常恼火。事实上,她也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不管她怎么做,新猎物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她很恼火,挥起另一只手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然而,这个貌似柔软、脆弱需要人保护的男子,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韩栋的软弱只在好人面前而已……
女人被掀翻在地,韩栋一脚踢开她放在一旁的手包。任由女人如何踢打都不放开狠狠掐着她脖子的手。他有些兴奋,这种兴奋甚至碾压了他仅存的理智。
“我一直想这么做。”韩栋木讷着脸,说,“亲手掐死你!我做梦都在想,掐死你是件愉快的事。”
女人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有力。一时间大意了,居然觉得他吃了药,无力反抗,就没有拿枪!女人狠狠咬牙,说:“不,不可能。药效很快……你,你马上就要没力气了。”
“是吗?”韩栋歪歪头,“我每天都要被注射很多药物,抗药性你懂吗?”
女人用力抓挠着韩栋的手臂,忽然看到他右臂上很多新的、旧的针眼。不由得想,这个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病人。”韩栋理所当然地说,“我见过专业的。不用药、不用枪、只用说服,就能让对方放弃抵抗。”
“你……”女人的脚踢踹着,试图掀翻韩栋。韩栋起身,下一秒狠狠地坐在女人的肚子上,让她呕出一口酸水。韩栋蹙蹙眉:“你没有钱吗?为什么不去做手术呢?”
不等女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哦……我懂了。你喜欢这种刺激,这样会让你获得更多。我讨厌这里。但是不算讨厌你。不不不,不对。我想掐死你,你……跟他很像。但你是业余的,你让我失望。”
韩栋的意识已经开始混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掐死你!
女人在窒息前,终于知道如何攻击韩栋。她打了他的眼睛,得到一次喘息的机会。
空旷的仓房里昏昏暗暗。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手包奔去;一个衣不遮体的男人慢悠悠地跟着她。她终于拿到了手包里的枪,回头扣动扳机。子弹擦着韩栋的肩膀飞过。
肩膀的血瞬间流了下来,他像是没了知觉,自顾自地逼近对方。
女人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
“谢谢帮忙。”韩栋始终没有呆愣之外的表情,他只是看着她而已,“我很想死,但是又懒得自己动手。上一次好不容易勤快点,还被他发现了。他很着急,就像你现在这样。”
什么是小巫见大巫?女人在韩栋面前,彻底傻了。
韩栋一步一步走近女人,像是说梦话一样地念叨着:“他用水洗掉我手上的血,他还帮我包扎了伤口。他的手很长,很好看,就像他一样。”
白白净净,修长的手指。卫君的、司徒老师的,他们的手为什么都那么好看?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小,这么难看?
韩栋低下头,看着自己其实非常干净的手掌。
哦,想起来了。这双手拿过一个人的内脏,送到嘴里,所以脏了;这双手给那个人做过数不清的服务,所以难看了。
如果杀了那个人,会不会好一点?
韩栋忽然变来变去,忽然语无伦次。被搞糊涂的不只是女人,还有隐藏在角落里的司徒彦!
事实上,司徒彦一直跟在韩栋身后。不管是在酒吧,还是在卫生间。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韩栋答应帮忙的目的不纯。但这仍然让他很高兴,至少,对所有一切都没有反应,都没有感觉的韩栋有了事做。
他想看清,韩栋要的究竟是什么。
司徒彦看着韩栋被拖进仓房,看着他被女人的枪打伤。司徒彦几次想要冲上去,都克制了下来。他必须等,等韩栋行动的一刻!
真的等到了这一刻,司徒彦震惊无比。原来,韩栋的暴力因子一直隐藏在心里!他一直恨着冯果,恨不能亲手掐死他;他一直在想念卫君,一次次将自己跟卫君比较;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身边,不是平日里的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如果任由韩栋释放下去,他会演变成精神分裂症患者。是继续观察,还是制止他?
还不知道暗中有人观察的女人,完全对韩栋失去了兴趣。她只想杀了他尽快脱身,扣动扳机,这一次,子弹打在了韩栋的腰侧,让他痛苦地弯了腰。女人哈哈大笑着,癫狂地朝着韩栋大喊:“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怎么会是业余的?你根本不明白!我了解你们这种人。你们懦弱,虚伪,只想着倚靠在女人身上活着。只有我这样的男人,才能养活你们。”
韩栋因为疼痛,脸上才有了表情。他抬起头看着女人,问道:“真遗憾,幻想永远都不是现实。”
他的话激怒了女人,女人疯跑上去,踹到他的肩膀上,用枪口顶着他的脑袋:“没有幻想,人类就会灭亡。”
“人类?你把自己当人类?”韩栋讥笑道,“所以我说,你是个业余的。”
“妈的,老子现在就打死你!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