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您走错蜗壳了(86)
他们马不停蹄逃了七日有余,在第八日的黄昏终见到蔚蓝翻滚的大海。
云吞脸色苍白,清澈的眼中露出喜色,正当他打算带人潜入海底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逃?这天下都是朕的,你们想逃到哪里。”
海岸上八骑孤刹倒竖青铜巨剑插|进土中三尺来厚,将他们封死在空甲胄战马蹄前,只能遥望着苍茫大海,插翅难逃。
昊坞白须白发屹立在云端,身后有仙官众数,他微微眯起眼朝云吞看去,“小东西你这么看着朕,朕可是有亏待过你?”
云吞紧紧咬着牙关。
“都说妖族心性贪婪狂妄,忘恩负义,朕当真是忘了,白白让这二百多年的疼爱付诸流水,小东西,你问问你爹爹,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可否都是你们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云吞闭了闭眼,喉咙发疼,连日的奔波让他刚生育过后的身子更加羸弱,如今站在这里,全凭着心里的一腔怒火。
“是你…”,清冽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他尝到喉咙的淡淡腥甜,“是你,有负苍歧信任,欺骗他背上夏氏一族的血海深仇,是你忌惮他与天同齐山河万木之主的地位,要将他赶尽杀绝!”
云吞转头看着靠在父亲怀中昏迷不醒的爹爹,锥心泣血般的过去历历在目。
“你自问不曾亏待过我云家,却下放缉神诏引妖族大乱,让群妖盯上我双亲的位置,你以帝诏令我双亲与苍歧为敌时可曾想过他们的安危!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利用我云家,利用群妖之手替你除掉这千千万万年滋扰你的噩梦!”
云吞,“你又何必将利用说的这般好听!”
昊坞脸上悲悯的笑容消失了,高高在上俯视着云吞,“帝位本就是朕的,朕何须忌惮他,小东西,你爹没教过你同朕说话应该怎样卑躬屈膝吗!”
他伸手一挥,一股厉风卷住云吞将他踉跄摔了出来,风刃重重压在他细瘦的肩头逼他闷哼出来。
“吞儿!”牧单牧染同时追去,刚迈出一步,脖间被青铜巨剑抵在了血肉之前。
“我没事。”云吞跪在地上,撑着地面却根本站不起来。
昊坞耐心全无,冷冷的盯着蝼蚁般的人,“有你在朕手中,你猜王兄会怎么做?”
他微微勾起唇角,负手而立,望着三十三重天的恢弘天宫的宫门,“朕是苍生之主,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是无人能质疑的君主!”他猛地回头,“尔等众仙可亲眼看好,这便是挑衅天界威严的下场!”
说罢冷喝一声,“孤刹!杀了这些藐视天威的妖! ”
青铜巨剑轰隆隆从地面被抽了出来,云吞惊恐看向身后,肩头被死死按压着,只能目呲俱裂,大吼,“爹爹!”
哗——海上突然升起十丈之高的浪潮猛地拍上岸边。
跟随浪潮涌上岸的是无数通体墨兰的蟒,蟒婴站在风浪前头,呼风唤雨,搅弄大海滚滚朝岸边漫去。
昊坞,“龌龊的妖!”
孤刹分出两骑银戈铁马手持巨剑冲进海浪之中,云吞大口喘着气,手腕撑着地面不断发颤,眼睁睁看着青铜巨剑一挥之下,无数蟒蛇飞血四溅,蟒婴被重重击落在地,大口吐出鲜血。
“不要——!”云吞瞪大眼睛,浑身湿透跪在坚硬满是海水的地面,心中疯狂念着苍歧的名字。
快来,快来…
昊坞讥讽笑出来,笑声未落,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将海水冻成了寒冰。
不远处,一群雪白的狐狸在冰封雪路上飞奔而来,大雪中飞出无数道冰刃砰砰咚咚撞在青铜巨剑上。
“昊坞,你杀我花家三百七十二只狐,这血债我要你拿命血偿!”
白狐奔近,露出花灏羽冷清的俊颜,他浑身带着冰凉的血腥味,凝神怒喝,地上的冰雪骤然长出锋利的冰刃沿着涨起的海浪冲上了云端,化作通天砥砺的冰锥,刺向文武仙官。
云端上,众仙脚下慌忙躲开冰锥。
昊坞怒道,“不知好歹的妖!”
冰刃从地面爬向青铜巨剑,将巨剑到银甲战马冻在了泠泠寒冰里面。
花灏羽弯腰扶起云吞,只听咯嘣——沿海岸上,无数冰棱似蛛网爬上数千裂纹,顷刻之间,冰封之雪瞬间崩裂,落出一地破碎的寒冰。
花灏羽就地一滚,躲过青铜巨剑,呼出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无人能抵挡上古的英灵青铜巨剑的晦晦锋芒,不多时,狐族妖族死伤大半,血水几乎将近海岸染成了猩红色。
云吞低头,手指发颤悄悄从怀中取出一包药,他身上没有致命的毒|药,只能借此阻挡一会儿,他调动微弱的内息,簇成一小股风,让风团卷起药粉,静悄悄飘到了云端,只听他轻轻道了声,破!
风团立刻绽开,和雨雾凝成的云化作一团。
藏在众仙之中的川穹动了动鼻子,拽住青瀛屏住呼吸,没一会儿,身边接二连三响起痛苦的咳嗽声,鼻涕眼泪齐齐漫了上来,众仙之首的昊坞强行忍着喉咙的麻痒,怒极反笑,“小东西咳,朕竟小看你了。”
云吞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孤刹军,绝望的闭上眼。
昊坞抬袖一挥,云吞肩头骤然被加上万旦之力,压得他喘不上气,浑身发疼剧烈颤抖,他痛楚哼一声,双手再也撑不住了,被猛地按爬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带血粗粝的地面。
他倒下去的时候,小荷包从他胸口掉落出来,滚到离他眼前寸远的地方,可云吞拼经全力,满口血沫,却根本抬不起一根手指来。
不…
“你想要?”
昊坞大笑,郁色靴子朝云下一跺,一个无形的脚印化作沉重的大风毫无阻拦朝地上压了下来。
云吞感觉到窒息般的风从天空朝地上逼压踩来,小荷包孤零零躺着,就这么近的距离,可他却碰不着,云吞张嘴,在风脚印踩下来的时候歇斯底里大喊,“不要——不——!!!”
巨大无形的脚印在他眼前轰隆一声,踩的地面骤然裂出大坑,他狠狠摔了下去,满身风刃血口,他可却浑然不知,眼泪落了满脸,撕心裂肺的疼在他身子脑中炸开。
啊……
不!
正这时,风脚印下忽然发出一丝细微的银光,银光轻轻一闪,好像有些羞涩,察觉到什么之后,破烂的小荷包的那捧土里,刹那间朝四周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银光。
云吞脸上还带着泪痕,微微眯起眼,可落在瞳仁上的光却不刺眼,温柔的将他也罩在了里面,他感觉到肩背上泰山那般沉重的压力消失了,浑身的伤口也好像不再痛了,银光散发着微苦清冽的香味将所有人轻轻遮住。
花灏羽惊讶的看着手臂上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竟然正在慢慢愈合。
“这是…”川穹惊喜瞪大眼睛。
从云巅上能看见地上朦胧氤氲的银光,昊坞迟疑的凝起眉,这是王兄?不,不会的,苍歧被一路上无数孤刹军拦住了,不可能出现的,况且这丝银光比起苍歧还差得远。
凹陷的土地里,云吞慌急慌忙拨开小荷包露出来的土,涟漪万丈的银光中央,一枚很小的孢子正娇羞发光。
云吞去捡,银光旁边,一只极小,浑身透明的小蜗牛爬了过来,他漂亮的如玉一般,未经风尘的细嫩身子还软绵绵的。
云吞倒吸气,看着那只小小的蜗牛被银光照耀的满身碎银般晶莹剔透,小蜗牛朝云吞抖了下触角,低下头,咕叽一下将发光的孢子给咬进了嘴里。
云吞一愣,小蜗牛吧唧吧唧满足的嚼了起来。
“……”
云吞带着泪笑出来,连忙轻手轻脚将小蜗牛捏起来,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捏碎他的壳,温柔用手指尖将小蜗牛嘴里的孢子扣了出来。
小蜗牛还没长牙,咬了半天也咬不动,把孢子含的满是口水。
孢子被扣出来,立刻抽丝剥茧,抽出无数道漂亮的银丝,在云吞手里,银丝相互柔柔的纠缠,散发着清澈的光晕,一丝一缕勾勒雏形,不消一会儿,银丝光晕稍暗,一声啼哭响了起来。
嫩嫩的小手从光晕中伸出来搂住云吞的脖子,接着一个精雕玉琢般的娃娃出现在云吞手里,嘤嘤嘤趴在他肩头嚎啕大哭。
宝宝超伤心,宝宝超害怕。
吓坏了,以为被吃掉了。
云吞另一只手上的小蜗牛还一脸懵逼,用触角朝那边甩啊甩啊,要揍他,吃的没了,蜗~蜗~超~饿~的~
小蜗牛哭的没声音,睨那边的娃娃一眼,挠挠触角,不知怎么也化成了个粉嫩的娃娃往云吞怀里直钻。
云吞坐在地上,双手艰难的将两个娃娃搂在怀中,他左右看看,发现这两个娃娃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不像他和牧染,各有各的眉眼。
一蛋同胞,生的都是极像的。
青铜巨剑下的众人见到此幕,纷纷露出艳羡欢喜的目光。
昊坞垂着眼眸,冰冷的看着,手指微动,两只孤刹骑静静抬起了巨剑,遮住万丈银光,落下一片诡谲阴影,兜头朝凹陷坑中的云吞劈了下来。
剑锋落在云吞头顶僵硬不动了,昊坞低头去看,只见那巨大锋利的剑坚韧上,一根银丝轻飘飘落在上面。
不等昊坞出声,紧接着一道银光潋滟的长鞭凌空狠厉卷住青铜巨剑,狠狠甩向一边。
长空中落下来黑浪翻滚的玄色披风,稳稳落到云吞双肩上,一根银丝从披风里钻出来,替凹陷地里的父子三人贴心的系上了绳结。
那两个孤刹军还未召回兵器,就被苍歧从身后面无表情扭断了甲胄上顶着的空壳脑袋,脚下的战马斩去前蹄,嘶鸣着滚到地上,苍歧抬手,悍然冷绝的甩出银鞭,把断了脖子的银甲勒成了鸡零狗碎。
不可一世的英灵,无法战胜的孤刹军,昊坞手中无法想象的兵师,就这样扭曲着再也化不出人形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围脖里专门给大家找了小蜗牛破壳的照片,有兴趣可以去瞅瞅,真的是透明的哦。
第76章 一起吃啊
跟随苍歧而来的是身后延绵千里的雪消冰融, 霁月风光。
他玄衣曳地, 风将一头如瀑的墨紫色发吹的上下翻飞, 苍歧站在无边而来的春风中, 双眸像淬了毒的寒冰, 有股说不出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