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圣索西雅主教区的内部。
学院所在的地方,就在圣索西雅主教区旁边,通过传送阵倒是能很方便抵达。
等到入了夜,他才晕乎乎回到自己的宿舍。
新生宿舍每四个人住在一起,一层的客厅和餐厅等是共用的,然后二楼支棱起的四个小圆塔才是每个人的住处。每个小圆塔内又分成几个房间,分别是起居和休息的地方。
从外部来看,每间宿舍的形状宛如一朵盛开的花蕾。
这个时间,其他几个室友刚好都在一楼的客厅聊天,看到兰斯进来,三个室友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他们和兰斯不是一个系的新生,平日里来往很少,不过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传闻,他们看着兰斯的眼神都有着奇异的热切。
“兰斯,听说今天,你被舍弗阁下选中成为从属生了?”
“……嗯。”
兰斯没料到室友会和自己搭话,原本想直接上楼的脚步迟缓了一下,就被他们拉进了客厅。
“快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丹尼尔,你傻了吗?肯定是开学典礼……”
另一个室友的话刚说一半,就猛地停下,有点尴尬看着兰斯。
兰斯:“嗯,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开学典礼上,才认识的舍弗阁下。”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年轻教士突然出现在高台上,将笼罩的光束抹除了去,镇压住了即将骚乱的典礼。
见兰斯的态度还算平和,其他人的好奇心也就冒了起来,又问起了别的事情。
能说的,兰斯并没有隐瞒,不能说的,他也老实摇头说不能说。之前室友很少与兰斯有过这样的交流,聊起天来,倒是觉得他人还不错,显得他们之前过于紧张了。
不过兰斯到底惦记着事,和他们聊了一会就匆匆道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洛,洛?”
兰斯刚关上门,就急切叫起来。
“我回来了,你饿了吗?”
兰斯一边说着,一边穿行过空无一物的会客厅走向自己的卧室,刚推开门,就被门后涌现出来的绿意所覆没。
他熟练被扑倒,张开双臂抱住随之蛄蛹过来的藤蔓,低声安抚:“对不起,今天有事情,所以没能及时过来,洛,你饿坏了吧?”
顺着卧室门口往里面看,那庞大怪异的藤蔓如同触手挤满了整个空间,就连窗户也爬满了这扭曲的怪物,耸动翻涌的模样着实丑陋可怕,但在兰斯一声又一声的话语里,这些暴涨的枝丫逐渐收缩了回去,只有一根还停留在兰斯的身上。
兰斯爬起来,抱着那根藤蔓往里面走。
他没有按亮斯卡灯。
黑暗是他最熟悉的怀抱。
兰斯走到床头,最后那根藤蔓也终于爬了回去,于是整个卧室里,就剩下床头那一个小小的盆栽。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盆,不足巴掌大。
花盆里栽种着一株娇弱的植株,只有几片稀稀疏疏的叶子,在顶尖有一颗浑圆的小果子,这一切构成了被兰斯称之为“洛”的个体,仿佛与刚才那疯狂挤占了整个卧室的怪物毫无联系。
兰斯抬起手,将花盆抱到怀里。
他在床头摸出一根针状器具,扎破了自己的指腹,将血液滴落在植株上。几乎在血液滴上去的瞬间,那刺目的红就被绿色所吞没。
滴答,滴答——
十几滴后,血色不再被吞没,意味着洛已经吃饱了。
兰斯这才哼哼唧唧地说:“下次不许变这么大,要是被室友发现就麻烦了。”几片绿叶乖巧蹭了蹭兰斯的手,好像在说自己知道了。
洛,是兰斯从家乡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
兰斯的家乡,是弗兰卡地区。
也是俗称贫民区,只是弗兰卡地区的生活条件比普通的贫民区还要恶劣。
弗兰卡地区鱼龙混杂,信仰各异,在资源稀少的恶劣环境下,往往是邪神滋生的土壤。每隔些年,几个正神教会都会专门派人前往弗兰卡地区巡查,就是为了扫除邪信徒。
兰斯诞生在这样的土壤里,童年的生活不必多说。
而洛是兰斯父母带回来的异种。
他们对洛寄予很高的期望,希望它能够异变成强大的魔株,可事与愿违,不管他们怎么用血肉喂养,这株被评价为潜力极大的异种还是日渐衰落下去。
他们大吵,指责彼此目光短浅。最后,这株濒死的异种被他们丢在垃圾堆里。
在它将要死去前,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它,然后把它又带回了家。
年纪尚小的兰斯偷偷摸摸地将它养起来,学着父母的做法,也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在懵懂间,将自己的血液喂给了异种。
他不清楚这种做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会吸食血肉的异种视为邪恶,兰斯仅仅只是想救它,如同挽救一个将要死去的生命。
洛活了下来。
以一种羸弱,可怜,蔫儿的方式。
哪怕后来被兰斯父母发现,知道这就是那株异种活下来了,可看着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根本没将它放在心上。
就这样,洛成为了兰斯的朋友。
也是他在一切倾塌时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
“洛,我今天见到了舍弗阁下哦……”兰斯抱着盆栽,轻声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平静的小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欢喜,“他让我成为从属生。”
从属生的含义到底代表着什么,兰斯还不够清楚,可是能与塞拉斯亲近,不论是哪种方式,兰斯都只会高兴。
他迫切想为塞拉斯做些什么。
兰斯一点一点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洛。说话间,小脸上带着在外时没有的鲜活。洛是他的朋友,是童年玩伴佛拉尔消失后唯一的朋友。
从很久以前,兰斯就很习惯将自己发生的事情都说给它听。
有几根细细的根须缠绕在兰斯的手指上,好似洛也在认真听着他的话。
等兰斯说完后,肚子叽咕一声。他这才想起来,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他捂着肚子尴尬说:“我得先吃点东西。”
洛收回根须,兰斯将花盆放回床头,然后终于开了斯卡灯,让漆黑的卧室亮起来。
光明之钥学院对学生都很不错,不管是住宿,还是吃食上,对于兰斯这种贫困生,也有特殊的资助。
每个月,兰斯都能领到补助,平日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吃过了晚饭,兰斯温习了功课,深夜才躺到了床上。
他侧过身,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
……是不是又要到十六了?
兰斯不经意地想起上个月十六的事。
直到现在,兰斯都不太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他的记忆被朦胧的纱布遮盖上,无论他怎么回想都记不清,只记得,他原本是睡着了的。
只是到了半夜……
——砰!
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蜷缩,又无限扩大,如同正在孕育怪物的囊肿,那种怪异的跳动声伴随着黑暗而生。
兰斯骤然惊醒,身体却无意识颤抖着,浑身冷汗,无法停歇的颤栗好似本能的反应。
黑暗,原本恩应该是兰斯最熟悉、最安全的领域,那一夜却让他感到不安,焦躁。
……总感觉有点奇怪呀,兰斯嘟哝。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迷糊着睡去。
睡前最后的念头是,希望那一夜只是一个意外,不要再来第二回。
之后几天,兰斯频繁往返学院和塔菲索亚,很快就连传送阵的教士都认识了他,每次兰斯过去的时候,还会笑着和他打招呼。
兰斯过往的生活让他活得有点孤僻,少时的经历让他不擅长和人来往,每次的回应都有点僵硬。好在那些中年教士脾气都很好,有个大叔还喜欢揉他的头发,趁着闲暇的时候和他聊几句,再慢悠悠把他给送走。
兰斯出了传送阵,偷偷摸了下头发。
心口暖呼呼的,好像冬日里烤火那样,身体莫名舒适起来。
这种奇奇怪怪的感受,在兰斯离开弗兰卡地区后,变得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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