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棣瞟了一眼被关闭的浏览器,一脸坏笑道:“卢森哥,大白天的你在看什么呢?”
“正好,你过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卢森表情严肃,“你和你的女朋友,接吻吗?”
“哈?”杨棣一愣,旋即大笑,“大哥,你说呢?谈恋爱不接吻,是在过家家吗?”
“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什么什么样的表情……大哥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这可不兴说啊。”杨棣警惕起来。
“事实上,我正陷入一场漩涡,我不理解我的妻子为什么会在亲吻时露出这样的表现。我想知道正常人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在遇见你之前,我在网上搜索。那些漫画和视频里的人,都会露出幸福的表情,而且不会非常抗拒、发起攻击。”
杨棣伸出了脑袋,充满好奇:“大哥,什么情况啊?”
“或许接下来我得问个更难以启齿的问题。”卢森说,“你有没有……”
“哦不!怎么可能!怎么能在结婚之前做这种事!”杨棣梗着脖子道,“我们小镇的人都很传统的!”
“结婚前?”卢森一愣,喃喃自语道,“我们人类结婚前,是不能做这件事的吗?如果做了,会怎么样?”
“什么我们人类,说得好像我不是人类一样。”杨棣反驳,而后又脸红了,“总之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如果她不是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呢?”
就在他们说话间隙,有人在他们身后咳了一声。
是镇上与妻子结婚几年的报社编辑魏连。他是来取车的,也是卢森今年开的屈指可数的五单之一。
“或许我应该问你这个问题。”卢森自言自语。
他把杨棣赶了出去,又把编辑请了进来。编辑不愧是做文字工作的,很快抓住核心:“你觉得你和你妻子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卢森强调:“我认为是可以调和的。”
编辑像敷衍每个固执己见的采访对象一样敷衍他:“好的,所以矛盾是什么?你们关系不好?放轻松,很多夫妻关系都不好。比如我和我老婆,最近就……”
卢森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对人类世界还是不够了解,或许只有通过场景描述才能让编辑明白。
他简要地描述了一下早上吃面包的场景。很快,他收获了编辑的沉默。
编辑如此沉默,卢森觉得心里一沉,得到了答案:“所以我和我妻子的关系,很不好?”
“不。”编辑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擦了擦眼泪,“我好嫉妒你。你老婆好会玩。我说你啊,是知道我和我老婆天天吵架,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原来,这意味着他和白唯很恩爱!
卢森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酥酥麻麻地滑了一下。他诧异于这种陌生的感受,又询问因嫉妒要拂袖而去的编辑:“但是在气氛最好的时候,他推了我一把。他很抗拒,我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描述之后,编辑再度沉默地看着他。
“……所以?”卢森无法理解。
“一般来说,我会认为,你和你老婆关系很不好。他抗拒你是很正常的。”编辑慢慢地说,“但考虑到你们在早餐时……这么玩儿……我觉得应该不是。”
“那是?”
“这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们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编辑富有暗示性地说。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卢森诚恳地看着这个比他弱小很多的人类。
在过去从海底爬出来、当佣兵时,人类对于卢森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随时会被捏碎的数字。而如今,他来到这座小镇,这些脆弱不堪的人类转瞬之间,却成为了比他“强大”的情感指导,这让卢森觉得世事十分神奇。
而这一切都要拜白唯所赐。想到这里,卢森又感受到一点新奇的感觉。就像三色视觉忽然变成了四色,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在他的面前展开。
在他咀嚼这种感觉时,编辑说:“那你们之前呢?你们多久没有……那个那个?你之前的表现是不是让他很不满意?他觉得很痛,是不是?他有和你说过吗?”
“我们没有过……”
那一刻,打断了自己的声音的卢森忽然理解了一切。
黑港城,他又想起了两年半前在黑港城搁浅的那次经历。白唯一定已经不记得那时的事情了,那时他也并没有拟态成现在的长相。那次正值他的蜕壳期,他和白唯之间发生的事情……哦,他记得白唯那时候应该是很痛的,那双白皙的长腿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在床单上挣扎。那只是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再后来白唯就从黑港城搬走了。他们的再次见面,是他顶替了白唯“未婚夫”的身份后,而且很巧地、认出了他的“未婚妻”就是黑港城的白唯。
而且,卢森看了一眼杨棣。
还是在婚前。
卢森默默咽下了其他的话。编辑认为自己猜对了,他拍拍卢森的肩膀,语重心长要求他开始反思,找点教材磨练技术。卢森店也不想开了,话也不想说了。在海中陆上叱咤风云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些人类面前很菜、也很弱小。
卢森一直很讨厌这种感觉。现在他只想学习。
直到一句话又点亮了他。
“无论如何,你的老婆一定很爱你。他都愿意和你玩那种面包游戏。我的老天,在我和敏敏结婚两年后,我和她就根本不玩这些了!”编辑在钻出修车店门时进行评价,“你老婆平时看起来那么冷淡,没想到私底下对你这么会玩。你这个该死的幸运鬼!”
该死的幸运鬼!
在把所有人类赶出店面后,卢森托着下巴。他面对着写满鸣人、路飞和步惊云的账单,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漫画,脸上阴晴不定。他时而迷茫,时而微笑——下一刻却又是诡异和奇怪。终于,他变得凝重,变得开始思考。
原来婚姻不只是收藏人类的唯一途径。它还意味着,白唯成为了他的老婆。他不是被他摆在展示柜里每日欣赏的艺术品。他们要和彼此相处互动,呵护宠爱,在这些互动之中,他们也会获得快乐。
白唯是他的妻子啊!妻子就是老婆,老婆就是妻子。他的伪装身份的妻子也是他的妻子,所以白唯就是妻子,就是他的老婆。
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他觉得白唯和艺术品有相似又有不同的原因。他想要收藏白唯、单独收藏白唯,还要带着他从那个压抑的家里私奔的原因——明明,他那时是那么想继承白唯祖父的产业。
可是老婆……他应该怎么对待自己的老婆呢?
他要怎样和他互动相处、分享感觉呢?
而白唯终于在此刻摆脱了邻居老太太的纠缠。
在敷衍老太太、答应去她家为孩子补课后,他终于能带着礼貌的笑容送别对方,跑到后院去处理那袋“花肥”。
然而“花肥”已经不在它该在的地方了!
是被卢森拿走了吗?他发现了什么,拿花肥去检验了?有冷汗从白唯的额头上滴落。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
比如地窖上的那把锁。
卢森忽然在地窖上上了一把锁。这个地窖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的“花肥”,是不是也被放在了那个地窖里?
在谋杀卢森之前,白唯又不得不有一件事要做——偷走地窖的钥匙。正常人会把钥匙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白唯得想办法在卢森回家的瞬间获得卢森的全套衣服,不给他把钥匙藏在家里的任何机会。就在那一瞬间,白唯就有了他的想法。
拿钥匙,拿钱包,关门,开车,一气呵成。白唯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前往镇上的服装店。在踏入服装店之前,白唯感到头皮发麻。
他感觉胃里发酸,全身都在抗拒他走进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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