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样的代价?”
这段时间戚葭读了不少书, 正史野史都有提及永生, 他也正好奇这个问题, 不由追问。
“用众生的性命做代价。”虞白溪说。
戚葭:“?”
“这一方天地, 特定一段时期的元灵是恒定的, 元灵关系寿数, 是以, 总寿数也是恒定的。”
提起这件事,天帝荒凉的眼眸里涂满讽刺:“神族若想长生不死,就要动用‘下界’的能量。”
四界历来便是神族口中的下界。
而这原本是一个秘密。
以百万年为一个轮回,每到一个节点, 神族便会以下界众生灵的元灵, 来补充自己的寿数。
百万年对于下界来说,算足够漫长的时光了。
便是虞白溪这样长寿数的龙,最多也只能活个几十万年。
百万年间, 四界生命轮替, 王朝也会轮替。
每每收割完毕后, 神族都会消除痕迹,只极少数的生灵继续繁衍、吸纳这一方天地的灵气, 这般繁育百万年,再等待下次的收割。
由于处理得极为干净利落,后世将无人知晓神族的秘密。
四界万万年史并不连贯,究其原因,也因如此。
整个下界就好似他们的养殖场。
这里便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会使精怪们在死后吐出的元灵自动被神族吸收。
而神族数量极少,且受某种天道的桎梏,他们在下界并不方便施展神力,想要大面积屠杀精怪并不现实。
于是神族选择以定期引发战争的方式,收割元灵。
唯有战争才可致使精怪们大面积死亡。
但也因着不能随意施展神力,万万年来,神族早就有一套挑起战争的方式——虽不能施展什么像样的神术,一些神君却通过夺舍某一位生灵的方式,在下界蛊惑人心。
——神族的神力自来便带着被人供奉信仰的力量。
与神族相近之人,时间久了,所思所想都会以神君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
“那先天帝便是被……”
“嗯。”
“……”
戚葭已经大致懂了。
想要挑起整个四界的战争,那么自然要在四界最高位者的身上下功夫。很明显先天帝便是最好的人选……
“须津。”
天帝烟青色的眸子冷得像一潭幽深的寒潭,一万年过去,他不曾忘记过这个名字:“他侵染了父帝的神识,试图占据父帝的意识,夺舍肉身。”
“发现之时,已经晚了。”
虞白溪的尾音很轻很低。
人们对于神族的了解还是太少。
或者说若不是大战以前的一个意外的发现,虞白溪也不会知道,原来神族是要靠吸收下界元灵苟活。
可即便知道这一点,他能做的已经太少了。
那时候,妖族已几乎完全被神族所控制。
天妖大战,也是因此产生。
而成为天帝的首要条件便是立心清正,其实没有什么独特的法术,天族血脉本就不容易受到侵染。
所以那时候,有了妖族的前车之鉴,虞白溪也没想到自己的父帝也会被夺舍。
“……所以,陛下才不得不杀了先天帝。”戚葭的声音也很轻:“因为若不如此,天界便是下一个发动大战的种族……”
虞白溪不置可否。
天帝脊背依旧笔直,没有表情,只是骤然攥紧的手掌泄露了稍许情绪。虞白溪继续说:
“发现父帝的神识已经被侵占时,掩日族……昔年的神军营已经完全沦为了须津的傀儡。”
“天族生来便不容易被侵染,为了使更多的人臣服,须津交给他们一种血祭术,以自身血肉为祭,施展幻术,使中招者绝对服从施术者的命令。”
戚葭瞬间想起:“……近日陛下处决的掩日族,好些身体已经不成形状,便是施展血祭术的缘故……”
虞白溪点点头,“一旦施展邪术,掩日族族人便会彻底丢失自己,继承神族的意志。其身体也会不成人形,一身腐臭行如活尸体,即便带着高阶仙器也难以掩盖,极好辨认。是以,为了延续这个种族,他们之间出现了不会轻易施展血祭术的‘长老’。”
“长老外形无异,完全就是普通人。”
戚葭自动接话道:“但他却可以通过给个别人洗脑,令他们加入掩日族,在必要时施展邪术以实现污染……如此,掩日族便会延续。……好聪明,也好残忍的做法。”
戚葭最后说道。
难怪掩日族必须死。
因为施展过血祭术的,已经丢失了自己的意志,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怪物而已,且还会制造幻术迫害旁人。
而长老,作为制造怪物的人,也必须死。
所以今日那些人才会异口同声地咒骂虞白溪。
因为他们早就不是自己了。
……
戚葭讶异地听着这些此前自己闻所未闻的事情,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应该昭告四界及时防范么?
虞白溪摇了摇头:“神力影响力极深,修为低浅、或意志薄弱之人知晓与其相关的越多,反而越容易被蛊惑,甚至直接沦为神族傀儡。”
“且,若一位神君当真要夺舍,几乎很少有生灵能够抵抗。我父帝便是一个例子。”
戚葭:“那陛下今日与我说这些,不怕我也受到影响么?”
“你不会。”虞白溪颇为坚定地说。
戚葭:“……”
好吧,或许自己没什么被夺舍的价值?……
也或许是虞白溪觉得自己意志力过于坚定。
戚葭没有计较,反而又想到了什么:“妖族早就被神族所控制。天妖大战因你斩杀妖神而结束,妖族已经溃不成军,那么神族势必便会采取新的措施,恐怕不一定只针对你父帝……我想起昔年,陛下也杀了魔王。”
虞白溪点点头。
杀戮对他来说早已稀疏平常,他已经不能做出如何剧烈的反应,便只说:“好在一位神君只可夺舍一人,且不可逆转,不可传递。被他们侵占之人身殒,他们也会一同逝去。”
“逝去了,就回到神界了么?”戚葭问:“那不是放虎归山?”
“原本他们或许还有法子回去,但。”
虞白溪摇了摇头,又骤然看向戚葭:“你还记得不度山下面的那条血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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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血河?”戚葭一愣:“自然记得!那真是条血河?”
虞白溪点头:“事分善恶,神族之人也并不都是作恶多端。也有飞升入神界的神君,在发现长生的真相后选择放弃永生。”
“那一年,青龙神君以自身神力和骨肉为祭,隔神族与下界,致使神君下不到下界,滞留在下界的神君也无法再度返还神界。”
“献祭了骨肉之后,神君血流三千里,绕山而成溪流,岨流以成瀑布。那座被环绕的山,便成了不度山。不度山之名,大概多少有一些‘神也不可渡’之意。”
戚葭:“……”
直听得目瞪口呆。
却又想到:“那老祖他?!……”
戚葭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很多身不由己的人,但自他睁眼时起,第一个对他好、收留他的便是不度山老祖,他自然更为关心老祖的情况。
也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虞白溪已经说:“他与那位神君有些渊源。”
“有些渊源?是朋友?”
“可以这样说,但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血河出现在约一万一千年前,当时青龙神君献祭隔绝神界,并不来得及向下界示警,老祖亦是不知何故,重伤昏睡不醒。四界常有骤然形成的奇观异貌,且不度山一带荒凉已久,那会儿四界关系又算和睦,并不似后来那般紧张,是以最开始,血河的出现并未引起三界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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