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淮左出事的那天晚上,容岐恰好为了他出国的事情离开了。
在郊外的别墅,容岐发来短信说晚上安澜娅让他回家吃饭,平时的容岐一定会问他去哪里了,注意安全,但在别墅他什么也没问,事后出现不耐烦的异常反应,也没有提到这件事。
在和夏实交换信息的咖啡店,他接到了容岐的电话,出门便听见了狗叫,心底的声音提醒他有人在暗中盯着,但他没有发现任何人。
老教授出事近期,容岐说自己忙着田笑的事情,一直没空碰面。
以及出国……容岐一直想带他走。
就像梦里牵着自己手的那个人一样。
他让他不要看,不要管,不要问,只想要带他离开。
【狗叫声第一次出现是从和池淮左分开后不久,认识容岐则是在那之后。】
池竹西:“你觉得不是容岐。”
那个声音异常肯定:【不是。】
【别被感情裹挟,池淮左本身就对容岐有偏见,他只是你的心理医生。用他的方式帮你,用他的方式帮田笑,如果真的是他,那你十几年的过去就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你想要把那些年变成一场笑话吗,池竹西。】
“别搞笑了,我现在又能好到哪里?”池竹西说,“我不知道我的主观情绪倾向于哪一边,池淮左疑似依旧瞒着我一些事,容岐的行为值得推敲,这才是事实。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严格来说,我才是不受情绪摆布的那一个。”
他说着,打开手机翻到和容岐的短信记录,面色沉寂地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短信发出去后池竹西等了会儿,三分钟不到,容岐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那头的环境有些嘈杂,容岐说,“我在聚餐,这边信号可能不太好,找我什么事?”
池竹西:“田笑已经安顿好了吗?”
容岐的那头的声响模糊了一瞬,像是把电话拿远了些,一阵风声后,他的声音变得清楚了,周围也安静不少。
“差不多吧,还有一些手续要走,不过不用我跟。‘有时要你帮忙’是什么意思?”
“余陶来找我。”
“余陶……余陶?”容岐似乎才想起这是谁,语速快了些,“你还好吗?”
“不算好,”钢笔在手指间快速转动,池竹西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刻意压低声音,像是有些委屈,“看着他的脸我就回想起那段时间,那片山林……我想回去看看。”
“回去?”容岐思考了会儿,“暴露疗法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真的没关系?”
“所以你什么时候有空。”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回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池竹西也不着急,钢笔转得越来越快,视线在日记本上漆黑的字迹上打转。
池淮左已经在问他怎么不回话了。
他能耐着性子在大一那年布置下大四毕业后的打算,却等不及池竹西的一个结果。
在担心什么呢?觉得十几年没见的弟弟可能会选择相信和自己相处得更久的心理医生?
池竹西漫不经心的想着,终于等来了容岐的回答。
“抱歉,刚才在翻我的行程表,可以,我安排出时间。明天到周五可能不行,我全天都有会诊安排,而且你也还要上课,那就周末?”
“明天到周五全天?你不是早九晚六?”
“因为处理田笑的事,工作堆了很多,我也不能放着咨询室的合伙人单独加班,估计得早六晚十。”
“那周日上午方便吗?”
容岐笑:“你怎么这么客气。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陪你去一趟就是了。”说着,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你感冒了?”
“可能有点过敏,没事。”
池竹西“嗯”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你聚餐了,周日上午我等你来接。”
“好。”容岐迟疑了会儿,说,“关于你妈妈的事。”
“我已经和她谈好了。”池竹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达到目的后也不继续废话,“我还要写作业,先挂了,你玩得开心。”
容岐叹了口气,也没继续纠缠。
挂了电话,池竹西才开始在日记本上写:
「我会去调查之前余陶被咬的地方,余陶被咬伤的地方很偏,如果不时有人及时发现他甚至可能活不下来。如果能找到当初救下他的人,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池淮左:「你一个人?」
池竹西:「不,我和高集一起,当年有人报警,他那里也应该有存档。」
池淮左:「你把具体的地址告诉我,我这边也同步调查。」
池竹西先将地址写了上去,然后问:「你不查车祸了吗?」
池淮左:「你现在的安危更重要。」
池竹西:「如果养狗的主人对我没有杀意,反而一直在以某种角度“帮助”我,那么其实你现在也有了猜测,只不过不愿意承认。」
「我的车祸就是一场意外,是我发疯的结果。害死你的人一直盯着我没错,但他们的目标是你。」
池淮左:「我记得你说你绝对不会给我打电话。」
是的,当时他是那样说的。
「我躲在窗下被窗外那个黑影发现的时候吓懵了,后来才想起小时候的别墅,那个晚上如果我凑到玻璃窗外不依不挠,是不是也会看见这样的画面。」
池竹西一字一字写。
「你在日记里写的是对的,池淮左,我不懂人与人相处的常识,不懂藏在常识背后,令人后怕的幸运。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勇气接受这件事,你保护了我,而我怀恨在心。」
「所以我改主意了,如果我开始发疯,那一定会给你打电话。」
池竹西写出这些看似真挚的话,心里却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要和池淮左对话就得这样,你激不起他的情绪,那他就坚不可摧,总得用一些连自己都看不起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
池竹西:「万一,我只是想给你道歉呢。」
那你做的所有调查都是徒劳的,没人应该对池竹西的死负责,除了他自己。
那些阴谋甚至还没来得及发挥他的作用,在此之前,池竹西就因为幸运或是不幸死了。
虽然不知道池淮左现在的反应,但日记本上突兀出现的墨点清晰又深刻,是拿钢笔用力抵在纸面才会出现的痕迹。
池竹西见了,慢慢将自己上面那几行字划掉。
一条直线从头划到位,像尖锐的手术刀割开肌理那般,动手的人快准狠,只有挨刀的人才知道那种精密的疼痛,和暴露在视野前狰狞的创口。
若无其事的,他转而写:「你想要找到养狗的人,从他那里知道是谁要陷害我们。并且你不认为这件事是池樊川做的。按这个说法,现在盯上我们的有三伙人,一是养狗的人,二是池樊川,三是陷害我们的人。」
池淮左:「是。」
池竹西:「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池樊川想要鱼死网破了。」
池淮左:「可他不能确认你——」
这句话断在了这里。
池淮左:「我还有事,先不聊了。」
——他逃走了。
【池淮左手里有足以让池樊川不管不顾的东西,他和你见面应该就是想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但是没赶得上。】
【可池樊川不确定你有没有收到,所以和你对峙的时候才反复试探,并不确认你是真的不知掉还是装着不知道。】
【因为之前的事,池淮左不敢让你知道有这样的东西,或许是怕池樊川那边发现端倪,又或许是觉得你什么也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他一直喜欢这样做,自大又傲慢,不是吗?】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池竹西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合上日记本,他又给高集拨去电话,问他明天一大早有没有空陪自己去山里调查。
高集答应了。
和容岐打完电话已经能确认,他从明天到周五都有全天会诊,这种事情不管是撒谎还是再调整时间都会很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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