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俩离开的是个长雀斑的小男生,斯斯文文,戴个小圆眼镜。
他一边走一边说:“说实话我们很缺人手,你们愿意来帮忙的话,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谭既来摆手:“别客气,我们就是来为人民服务的。”
他很快就后悔了。
小圆眼镜带他和左伊去病房区。
病房区建在山洞里,由于空气不怎么流通,来苏水味儿和霉臭味儿杂糅在一起,谭既来闻到都想吐。
病房的硬件设施也很陈旧,跟现代医院天差地别。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谭既来发现他们的病人是——
“僵尸?”社牛的脸都绷不住地发黑。
左伊也握紧刀柄,顺溜骂了一声:“卧槽!”
果然骂人的话最容易学。
小圆眼镜推了推他的眼镜,认真地说:“她不是僵尸。”
左伊:“……”
谭既来:“……不是僵尸是啥?”
小圆眼镜看着病床上被五花大绑、脸色都青黑的僵尸小姐,声音低而坚定:“她是我对象。”
病房刚好二十间,每间只安置了一位僵尸病人。
说是病房,但其实就是一个接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山洞,每个约有七八平,设有简易的折叠床。
每间病房门口吊着一截黑色电线,电线最下端挂着满是灰尘的灯泡,发出昏暗的光线。
借着这点光,谭既来跟左伊挨个溜了一圈,发现他们根据尸变的不同程度排序。
最左边那间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皮肉黏腻,滴着尸液。
最右边的恰好是小圆眼镜的女朋友,她昨天刚刚中招,处于初级阶段。
谭既来问:“她怎么弄成这样的?”
小圆眼镜眼皮半垂:“照顾病人,被划伤了。”
他说完抬起头,严肃地看着谭既来和左伊:“所以你们在照顾病人的时候,切记不要被他们触碰到。一旦被刮伤,哪怕是破个小口子,都有可能被感染。”
谭既来胸腔里咚咚乱跳。
左伊:“要做……怎样……”
小圆眼镜困惑地看着谭既来,后者抓了下头发:“你是想问,怎么照顾?”
左伊点头。
小圆眼镜说:“他们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会非常狂躁,大声嚎叫,并且力大无比。我们的任务,就是尽量让他们不要叫的太大声,还有确保他们被牢牢固定在床位上。”
谭既来倒吸一口凉气:“固定不住会怎么样?”
小圆眼镜:“你说呢?”
那肯定他妈的失控啊!
小圆眼镜又补一刀:“一旦有病人脱离控制,会被同伴的叫声吸引,然后帮同伴解开束缚。”
谭既来实在没忍住:“草!”
小圆眼镜安静两秒:“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愿意照顾他们,我完全理解,我送你们离开。”
谭既来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去。
他跟左伊交换眼神,叹气:“来都来了……”
算他倒霉吧,跟这群古人照顾“病人”。
小圆眼镜看他打着退堂鼓又不退的样子,较真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谢谢。”
谭既来回了一个跟哭差不多的笑脸。
小圆眼镜从贴着山洞石壁放置的木头柜子里,取出病案记录交到他俩手里:“所有病人的所有情况,记得记下来。”
他交代完后去忙自己的事。
谭既来捏着病案本,嘴角忍不住抽:“左伊,你听明白他管这些……叫啥了吗?”
左伊浑圆的大眼珠子转了半圈:“病人。”
谭既来“呵”了一声:“病人,病人首先得是个人吧。”
左伊咳了下,掩盖住吃吃的笑。
虽然理解小圆眼镜的心情,但谭既来看着病床上被五花大绑的僵尸小姐,真的很难把她跟“对象”俩字联系起来。
换成他……还是打一辈子光棍吧。
病房区一直安排两个人照看,之前负责人一个是小圆眼镜,一个是他对象。
现在有谭既来和左伊顶上,小圆眼镜回到实验室加入科研队伍。
趁僵尸还比较安静,左伊和谭既来把固定的绳索检查一遍。
左伊还好,毕竟是干大事的人。
但对于青年文人谭既来来说,跟要他命差不多。
要完成这工作,必须得近距离靠近“病人”。
他看着“病人”们一个比一个青黑的脸色,瞳孔散开的漆黑眼珠,还有从嘴角歪斜出来还滴着黄色粘液的舌头,一口白牙咬个稀碎。
再加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儿,谭既来真的快吐了。
“病人”们不动还好,只要稍微挣扎一下,某位弱质文人吓的一蹦三尺高。
“我去!”谭既来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摸索到小圆眼镜的“对象”身边。
虽然它已经被感染成僵尸,整个人变形得不成样子,但还是可以想象得出,这姑娘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谭既来留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颗用红绳穿着的银铃铛。
这东西好眼熟。
谭既来努力回想,忽然想起来今年清明节那天,他们几个发小跟胖周和他女朋友一起出去玩,在京市某个著名的古玩城被兜售了这种风铃花造型的银铃铛。
“我这可都是祖传的,真货,您不信回家问问您爷爷奶奶,或者去博物馆看看老照片,一百多年前满大街小巷的年轻人,都戴着个。”小贩喷着唾沫星子用力说。
他一直当小贩为了卖东西瞎扯的,万万没想到,一百年前的人真戴这种银铃铛。
说不定是真古董,回去他就再去古玩城转转……
好容易检查完全部,左伊指着左边说:“越来越强。”
“嗯……”谭既来揣摩半天,“你的意思是,越左边的僵尸攻击性越强。”
越靠左的房间,尸变程度越高,烂的越透。
左伊点头,说:“应该……”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谭既来缩缩脑袋。
感性的说,他挺害怕看到斩首砍头这样的血腥场面。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这群鬼东西要是哪天跑出去,就是现实版生化危机了……
他翻看小圆眼镜对象的病案记录,问左伊:“你觉得他们有救吗?”
左伊摇摇头。
谭既来捻动着纸张:“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是尸体、死人了。”
他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位还穿着蓝上衣黑裙子的姑娘:“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死了又能活动。”
左伊耸肩,又点头。
大概是天色渐晚,僵尸们开始闹腾。
小圆眼镜对象还算安静,但最左边的那批腐烂的彻底的僵尸,闹的动静贼大。
他们手臂腿脚乱摆,在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奇怪杂乱的嚎叫,被山洞的回音放大数倍,诡异惊悚。
谭既来在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手劲越发大,几乎把纸张捏皱:“左伊,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叫声很熟悉?”
左伊一脸“你不会不知道吧”的表情:“Crow。”
这个单词在谭既来同学的词汇量范围里。
他指尖“嗒嗒”敲在病案本扉页:“你说僵尸和乌鸦是什么关系?”
他随便一问,没指望左伊回答。
结果左伊叽里咕噜一通,看样子还真懂。
只可惜谭既来的英语实在感人,通篇只听懂了“a”、“an”、“abandon”……
左伊说着说着,发现谭既来表情呆滞,一拍脑袋。
她揣摩了下谭既来的单词量:“Same。”
某些人瞬间彻悟。
一个单词总结中心思想。
这就叫大道至简。
僵尸和乌鸦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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