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警察要铅笔和速写本。
然而在开门之前,负责他的警察就已经冲进来了。
三个人冷不丁在门口撞个满怀。
“嘶——”谭既来倒吸一口气。
这些警察身板是真的硬,撞一下怪疼的。
那俩警察看清谭既来后,一左一右飞快架住他:“谭既来,赶紧跟我们转移!”
“转移?”谭既来莫名其妙被他们控制住,一边挣扎一边问,“转移什么?我有新的信息要立即提供给你们!”
那两个人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等安全了再说。”
“接到命令。”
“什么信息?”
“领导让我们转移。”
“先撤。”
谭既来的体重对于两个魁梧的特警来说轻如鸿毛。
俩人架空他在警局狂奔。
谭既来全程脚没沾地,一头雾水被塞进一辆全黑贴膜的便车。
这会儿上午,微堵。
上了环路,流入车海,谭既来茫然:“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转移我?”
他坐在后排,两边分坐着那俩警察。
他们隔着谭既来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开车的警察是昨天把他从首都机场接回来的那位。
他一把年纪,三角眼,眼尾纹很重。
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后排,他说:“系一下安全带。”
那俩警察很认同,把谭既来按在靠背上,互相配合帮他扣安全带。
谭既来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话啊!”
左边拉出黑色宽条伸缩带:“抱歉哈。”
右边接过来“嗒”一声扣死:“我们也不知道。”
什么虎狼之词!
谭既来抓着横亘腰腹的硬布条:“你们把我带走,然后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走?!”
左边:“接到上级命令。”
右边:“我们只负责执行,”
谭既来半天合不拢嘴。
车子在环路上驶出一个刁钻的弧度。
后排仨人被甩得东倒西歪。
开车的老刑警又说:“安全起见,你们俩也系一下。”
那俩在两秒内完成了这个动作。
车子在城市里莫名其妙狂奔。
谭既来注意到车内三个警察都戴着耳返。
他们被不知被什么人指挥,机器人般的执行命令。
“我们到底去哪里?”
眼见路线越来越诡异,谭既来心里开始慌,大声问。
这回身边的人、包括驾驶室开车的老刑警一起“嗒嗒”敲耳返,同声说:“送你去指定地点。”
谭既来:“指定地点具体是哪里?”
左边:“上级只通知行驶路线,目的地未知。”
谭既来心累到扶额:“上级?0417?”
左边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谭既来皱着眉:“麻烦把耳返给我,我要问问清楚。”
左边递出一个“你有完没完”的眼神:“抱歉,规定不允许。”
谭既来被他不耐烦的眼神一下子点了炮:“别拿你们的规定规定我!昨天他只说你们负责我的日常生活,没说你们可以随便把我带出警局。他才是我的负责人,这么大的事儿不亲自跟我说一声,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俩警察同时鼻息加重,喷出一截气。
谭既来又说一遍:“给我!”
左边看他真急了,按着耳返:“报告,对象要求对话。”
然后他“嗯嗯”两声,摘下耳返,递到谭既来手里。
谭既来戴上那只耳返:“喂——”
某个警局的指挥室,0417拿着话筒:“谭既来,我是0417,转移的命令确实是我下的,你不用担心。”
谭既来脚无意识地在后排地板的凸起处狂蹭:“为什么要转移?”
0417鼻息躁动,耐着性子说:“我接到同事的消息,你的位置已经暴露,可能有危险,所以决定将你转移到其他警局,明白了吗?”
谭既来“卧槽”了两声,然后:“Bug案不是都在审理了吗?资料我都看了!我位置怎么暴露的?我有什么危险?你要把我转移到哪里去?”
他一连串的问题在指挥室回荡。
巧的是,这些问题,0417一个都答不上来。
因此0417隐隐恼羞成怒,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掩饰自己的哑口无言:“你也不想想,这么多问题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吗?总之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们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你跟着他们走就可以了!”
谭既来目光发直:“事关我自己的人身安全,我不需要操心?”
他说完都想笑……然后真的笑了声。
0417没想到一个学生敢这么呛他,尤其被那声笑激的脾气上来,厉声说:“我是这个意思吗?我这边临时接到通知,情况紧急,好多事情需要安排,等安全了再给你解释不行?!”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我们这条线上上下下,多少人忙前忙后,难道事无巨细都得跟你汇报吗?”
“我手头不止你一个案子,我还有别的案子,一堆的工作,作报告、写材料、开会……我怎么那么有空跟你解释那么多?”
谭既来脚快把地板中间的凸起碾平:“是,但是你把我从警局仓皇弄出来,我得知道出啥事了吧?”
问完的瞬间,谭既来狂眨眼睛,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毛病太多,是不是自己就是应该无条件无异议地听从0417的安排?
还是说以往暗线给他的自由太多,以至于他认为有关于自己的一切事,他都可以插一嘴,问一句?
他声音露出几分怯,充满疑问地喃喃:“难道我不需要对情况有基本的了解,做个判断吗?
0417更充满疑问:“你还想做判断?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要不是系着安全带,谭既来就站起来了,“因为之前都是这样的啊。”
0417那边气息浮动,像是在笑:“你的意思是,之前暗线怎么处理你,都跟你商量?”
谭既来真的要站起来了:“你什么意思?这是我起码的知情权吧。”
0417脱口而出:“你有什么知情权?”
他重音落在“你”。
谭既来愣住了。
即使隔空对话,但他仿佛又看到了0417的眼神,像看怪胎一样的眼神。
那种底色里带满偏见、排斥、抵触,甚至有一点嫌弃和厌恶,但是所有真实的情绪又被良好教养和专业素养牢牢压制,最终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处理奇葩却面不改色的敬业眼神。
谭既来终于明白为什么0417不想跟他多说。
忙碌是真的,没把他当正常人看也是真的。
他在0417眼里,就像个无意间来到地球的外星生物,是个需要交给科学家们研究的“东西”。
恰好这个“东西”有点特殊,有人觊觎,上级要求他严密保护。
至于怎么保护是警方的事情,“东西”是不该有想法的,也不该有这么多问题,更不该想参与判断决策。
“东西”沉默。
0417也沉默。
车子在环路无人指挥地行驶。
好一会儿,0417才从烦躁中找回理性,声音软了点儿:“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有知情权,但现在情况紧急,你理解一下行不行?”
谭既来张嘴又闭上,最后笑了声,不知道该说啥。
0417有了微妙的心虚:“你尽管放心,上级把你交给我,你的安全我负全责。”
谭既来眯起眼睛,起了一层雾:“如果是他们……他们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话说到最后,嗓子眼儿里的声音凝滞,开始哽咽。
他知道跟0417永远说不明白,不想再跟他说话。
谭既来把耳返还给左边警察,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到通讯录打给黄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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