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念明轻飘飘地攥了下都春的胳膊,似在无声道歉,与此同时又皱着眉,吸了吸鼻子。
“你不舒服吗?”都春觉得不对劲。
宁念明摇摇头:“走吧。”
特护病房无愧每天三千块的费用,病区静谧,门口有专门的安保设施,访客需要征得病人抑或病人家属的同意,才能进入。
宁念明心下忐忑,思忖再三,还是硬着头皮给季母打了个电话说明来意。
出事当天,季楠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宁念明,就连坊间八卦中,都有些吃瓜看客编排出了宁念明因爱生恨蓄意报复的狗血大戏——宁念明不信季母没有听说过。
或许是季家的化妆品生意有叔叔宁骏的投资,【宁氏园艺】也是其重要的供应商之一,又或许是宁念明平时给人的感觉太人畜无害,季母压根儿没往邪门的方向去想,总之,季家没有来找宁念明的麻烦。
不仅如此,季母的今日的回复也令宁念明颇感意外。
她同意了。
病区的值班护士接到季母的许可,让宁念明和都春二人进了病房。
“差点以为要吃闭门羹,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宁念明跟在护士身后,进了病房。
他瘪瘪嘴,很小声地对都春道:“季阿姨竟然没有怪我。”
“当然不会怪你。”
空荡的病房内传来冷笑。
小护士似乎知道特护病房的少爷不好相处,将宁念明和都春带到,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此刻,那道声音击在病房内的墙壁上,荡出森然回声。
都春循声望去,吓得后退了一步。他瞥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宁念明,十分庆幸对方视障,看不见季楠这副宛若来自地狱的模样。
季楠头上脸上仍包着纱布,像个新鲜制成的木乃伊。
病房窗户未关,有只黄色小蝴蝶忽然飞进,被季楠一把抓住,捻在手心,结束了生命。
季楠抖掉指尖的蝴蝶鳞粉,恶毒的眼神透过白色纱布锁在宁念明身上,像是能把对方吃掉:“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怪你。”
“她这一辈子,没了老公,没了儿子,宁念明,你知道为什么嘛?”纱布在季楠的脸上肆意扭曲,他渐渐靠近二人,“那是因为在她心中,只有面子呀——”
“呀”字拖出长长的尾音,掺着嗬嗬笑声。
笑声很难形容,像用指甲划过不锈钢,又好似唱片机的指针扫过劣质黑胶,反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宁念明轻微抖了一下,在都春的搀扶中站定,谆谆道:“季楠,无论如何,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季家,还有【盈袖】香水,都要靠你。”
“季家,呵,谢谢你惦记我们季家,”季楠狞笑的同时,手已经抓住了一旁的凳子向上扬起,准备把宁念明脑袋砸开花,“你还是先担心你们宁家吧!”
宁念明匆忙问道:“我早就想问你了,我们宁家到底……”
“啊——”
凳子在地毯上砸出闷响,打断了宁念明的问题。
季楠双手捂脸,痛苦大嚎,声浪一层一层堆积,震得病床也在晃动。
因为动作过于激烈,他刚结痂的伤口重新崩裂,洁白纱布上慢慢渗出鲜血,可怖极了。
医生护士听到动静匆忙赶来,都春不动声色地收了幻术,对宁念明道:“宁哥,我们还是快走吧,季楠又犯病了,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自愿发疯的人。”
宁念明顿了顿,喟然一叹:“人呐,人终究会被年少的遭遇,困扰一辈子。”
临时闹了这么一出,宁念明的好心情去了大半,从医院出来后打了个车,一路默不作声地到了市集。
他心不在此处,任都春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四处乱转,也都只是听个囫囵。
市集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吆喝声、笑闹声、拍照声融成欢快的交响曲,更加把宁念明的闷闷不乐放大了千万倍。
这可把都春急坏了。本来就是他一己私念,拉着宁念明出来凑热闹,如今正主神色不虞若有所思——都春也拿不准,自己好不容易勇敢了一回,到底对不对。
以前他看百城找心上人找得辛苦,不免同情,未料百城甘之如饴,还用白话小说里的酸句子回了他一句“勇敢的人,命运也会更眷顾一些”。
百城堂堂仙君,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却也会相信“命运”这种玄而又玄的玩意儿吗?
如今他咂摸着这句话,心中忽然酸涩得像吃了颗淮北的橘子。
果然情爱一事幽幽暗暗,摸不准,猜不透。
这种猜不透的感觉令他着迷。
于是都春鼓起勇气发问:“宁哥,有心事?怎么都不说话。”
宁念明“唔”了一下。
心事的确有,但他不想说。
分手后,他一共和季楠见了两次面,两次季楠都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宁家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值得季楠反复拿出来做文章?
“没什么,”宁念明打着哈哈,“我只是……饿得有点头晕。”
原来如此!
小宁不像自己,有灵力会灵术可以超长待机。
小宁会饿的!
恋爱脑拉满的都春恍然大悟。
他眼风越过摩肩擦踵的游客,焦急地四处寻觅。
他在市集旁的顶级西餐厅预订了座位,中午还要和宁念明去吃战斧牛排,眼下只能先找些小吃,既能垫垫肚子,又不至于让宁念明吃得太饱,失了中午的兴致。
“那边有卖梅花糕的!”总算寻觅到合适的目标,激动之际,都春勾住了宁念明的手指。
宁念明一楞,却也任由他勾着往前走,来到卖梅花糕的铺子前。
梅花糕是现烤出炉,热气腾腾,雪白的梅花形糯米上撒着青红丝和槐花碎,望之令人食欲大开。
糯米和槐花的清香在宁念明鼻尖萦绕,他觉得自己是真饿了,从都春手里接过梅花糕后,不顾斯文地咬了一大口。
梅花糕的夹心豆沙倏然喷出,糊了宁念明一嘴一舌,他的嘴唇登时被烫得鲜红,轻微地“嘶”了一声。
“宁哥!”动静虽小,却没能逃过都春的眼睛。
宁念明的嘴唇微微肿起,颜色性感得恰到好处,都春咕咚咽了口唾沫,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宁念明抹掉沾在唇上的豆沙。
就在同时宁念明张嘴降温,都春的手好巧不巧横在其中,被宁念明的舌头轻舔了两下。
又抵住了虎牙尖。
二人都像过了电,酥酥麻麻的。
空气中也好像有无数同名电荷相撞相斥,让他们一下分开了两米远。
“都怪这个梅花糕。”宁念明从口袋中取出纸巾擦净嘴,率先打破尴尬。
都春摩挲手指发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跟着附和:“就是,细细尖尖的,里面的豆沙不喷出来才怪。”
“糯米豆沙团子而已,非要弄成梅花形状,说是文雅,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能多卖些,好赚钱。”宁念明赞同,“算是小吃里的《病梅馆记》。”
都春跟着百城念过书,百城特意给他讲过龚自珍的《病梅馆记》——文章大意是,一些花商为了让梅花卖出个好价钱,会对梅花的造型动手脚,修干减枝都是常规操作,甚至不顾梅花死活,压枝坠枝,把好好的一盆梅花凹得病态不堪。
都春当时因为一些原因,刚从梅花本体恢复成人形,《病梅馆记》在他耳中如同恐怖故事,听到最后他像被截肢了似的,只觉手疼脚疼,冷汗糊了一后背,恨不得把百城爆锤一顿。
听宁念明提起《病梅馆记》,都春忍不住一哆嗦:“我知道的。”
他的意思是让宁念明停止这个话题,未料宁念明却误解了,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株梅树。”
那棵梅树很不一样,雪天必开花,花朵清幽,却又散发一缕令他着迷的甜香。
往事涌上心头,宁念明仿佛真的闻到了花香:“有段时间宁城流行梅花,我爸爸和我叔叔觉得这是个商机,梅树也挺特别的,就想把枝丫分出来,培养栽种。”
上一篇:我穿成了龙傲天的退婚男妻
下一篇:指挥官的绝美顶O手撕炮灰剧本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