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良继陪着他在防疫站外面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一会儿我直接回店里了,你要跟我一起住店里,还是回去家里?”
“回家。”米濉没犹豫,“我要是不回去, 不就小正一个活人?”
米良继翻了个白眼,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会儿倒是像个男人了。要是当年你有这幅样子,小正妈也不会……”
米濉显然不愿意多提,猛地站起来:“我先回去了,小正还在家等着呢。”
米良继目送自己这个当半个儿子养的弟弟上了鬼车, 才慢悠悠往回走。
小城不大一点儿, 从防疫站走回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会儿时间不算晚,路上还挺热闹, 各种吃的摊子摆了出来, 不少人开始喝酒撸串, 都还穿着短袖,像是夏天还没过去。
但是米正的假期已经过了。
米濉回家的时候, 米正已经上了两个小时的课,趁着课间休息去看看自己的老父亲,看着他贴着纱布的手:“嘿!”
米濉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就笑话你爹!我还有一只手好着呢!”
米正快速闪过:“放心吧,黑哥好着呢。没事我就去上课了。”
“上什么课?网课吗?要不爸爸给你上财务课?你考个会计资格证怎么样?”什么逆子,爸爸被咬了,关心咬爸爸的狗?算了,一会儿去把大黑逮住一起睡。
“不要!”
米濉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儿子,嘀咕:“小孩子怎么不会累的?”
一大早出门,回家还爬了山,竟然还有精力上课。
他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间,心情难免有点激动,但一天下来真的累了,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睡得早,米濉第二天七点半就起来了,收拾完自己,到餐厅的时候就没看见米正:“小正还睡着呢?”
以前不觉得老房子有多大,因为很多地方都老旧了,真正适合住人的地方不多。现在房子全都收拾出来,他和米正单独住一个院子,就离得远,不比在京城家里,房间就在隔壁。
罗伊给他端了一份中式早点:“小赠已经出去玩了。”
罗伊和活人几乎一样,米濉很容易就忽略他的异常,还能跟他从各种菜系菜品开始聊到各种见闻。
罗伊是个非常宅的鬼,来村里那么长时间,也就米大伯知道米正家里多了个外国人。他现在对米家老宅很是忌惮,本来还会过来捯饬捯饬菜地,看现在既然有人打理了,就没再靠前。
时节入了秋,米大伯正在对果园进行一波秋剪。
采摘季请人干活不得已,果子成熟不等人。熟过头了,就只能烂在枝头上。修剪整枝的工作还是尽可能自己来。
所以虽然已经过了最繁忙的时候,米大伯还是不得清闲,看到迎面来了两个人,倒是先认出了罗伊,略带拘谨地招呼:“老罗,你怎么来了?还有些果子,你要吗?”
无论什么果子,肯定树上熟的最好吃。
问题是熟果不耐长途运输,更不耐储存。
这部分果子,他老婆会拿去城里摆地摊卖,卖不掉的拿回来。本来他会给村里的各家都送一些,但村里有几家拿了免费果子还要挑三拣四,背后挤兑他们话,说他们把卖不出去的烂果子拿来送人。
他听了之后就不送了。
送人的果子确实是来不及卖不出去的,但绝不是烂果子。既然人家嫌弃,他情愿把烂果子堆肥。
这个叫老罗的老外就不一样了,每次都会按照市价给他钱,要的量还不少。尽管熟果卖不上价,他心里面也舒坦。
“大哥。”米濉干脆先开口招呼,“我米濉啊。”
“阿弟啊?”米大伯很惊讶,手上的东西都放下了,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你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一会儿到我家里吃饭,让你嫂子多加两个菜!”
米濉十几年没回来,要说模样一点没变化是不可能的。但他毕竟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最大的辛苦无非就是出差和加班,平日里上班基本不怎么见太阳,四十出头的人瞧着像三十多。对比米大伯这种天天下地干活的,原本十来岁的年龄差,更像是直接差了一辈。
“好啊。”米濉没拒绝,“我带酒过去,和大哥喝一杯。”
三个人在果园里聊天,看米正身后跟着大黑和大花过来,招呼:“小正,中午去你大伯家吃饭!”
“哦!”米正远远应了一声,跑过来招呼了一声,带着罗伊回去上课,跟罗伊小声逼逼,“我爸在家还骂大伯呢,回来有说有笑的。噫,大人的世界真虚伪。”
社恐老鬼一脸赞同,又挺了挺胸膛:“还是当鬼好,不想见人直接躲起来就好啦~”
“你说得对。”
米正上了一上午的课,中午跟米濉去米大伯家吃了饭,回来的时候手机就收到了短信:“爸?大伯给我转了钱。你什么时候跟他说了地租的事?”
米濉借着被狗咬伤没喝酒,哼笑一声:“我不是说了给你办银行卡嘛,老小子一听就明白了。他就是欺负你小孩子不懂。”
其实米正的银行卡很早就办了。毕竟米濉不在,每个月要给儿子打零花钱。
以米濉的性格,钱一分都没交给儿子是不放心的。
米濉还带着点气性:“虽说没几个钱,咱家也不缺这些,但你要是作为晚辈,孝敬他是一回事,他这样不明不白地占便宜是另外一回事。亲兄弟明算账,他跟咱们家还差了一层呢。当初挑你大伯争家产,就有他一份,当我不知道呢。你大伯心里面的疙瘩到现在还在,昨天好不容易回来,连一个晚上都没住。”
米正知道米濉是很尊敬米良继的,也知道一些当年争家产的事情,毕竟村里的八卦就这么点,他一个小孩子,大人们八卦也不避着他。他比较好奇的是:“那你还约了大伯去三婶娘家要钱?”
“一码归一码。你三叔虽然没了,你四哥还是米家人。她要钱是给你四哥买房的,他是大家长,出面是应当的。我反倒是个外人。”米濉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后要在村里生活,村里的规矩要懂。有些事情除了占了个理之外,还得讲人多势众。”
米正嘿嘿一笑:“那我不怕。人没有,我有好多鬼叔叔和鬼阿姨呢!”
米濉听到这里,干脆停下了脚步:“你和这么多鬼住一块儿,真的没问题?”
“没有啊。他们都很好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米濉继续往回走,“一会儿下午有没有时间?扫墓去?”
米正想想平时一座山都是自己打理,难得他爸在,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那我跟姜哥请个假。”
“姜哥是你老师?教你什么?”米濉缺席了儿子整个学习阶段,提到老师,心情有些紧张,“他喜欢什么?我准备点东西?”
米正头一回见到他爸这幅样子,多看了两眼:“姜哥是咱们家的老祖宗啊。不过姜哥自己说不是。”
“嗯?”
米正比划了一下:“祖坟最上头那个大墓,就是姜哥的。”
“那他怎么姓姜?不姓米?咱们家中间改姓了?”米家一山头的祖坟确实壮观,但没有族谱传下来。加上早年的祖坟都是一代代修葺过的,很早的时候又没什么墓志铭之类,源流并不清晰。
“姜哥说不是,说咱们家是给他守陵的。”
“那他这段时间一直跟你在一起?”
“嗯。”
“他教你什么了?”
米正掰着手指头一样样说,越说脸越苦:“他还教我高中课本,说是明年让我继续高考。”
唉,他就不是读书这块料。之前读书不是不认真不刻苦,但真就没什么进步。必须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
米濉听到这个倒是觉得很放心:“老祖宗还是踏实。反正你现在有赚钱的本事,高考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复读个两三年也不是问题。要是考上了,就当是去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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