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它笑着,故意舔舐宋时清的脖颈。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炫耀并非只是它的单方面行为。
毕竟,活着的谢司珩对宋时清的每一次接触,落在另一个他眼中,都是一种无法拥有的炫耀。
在谢司珩越发冰冷的目光下,它弯折脖颈,将其拉长到活人完全不可能拥有的长度,朝着宋时清的衣领下探去。
蛇一样。
“这样会留下痕迹的。”谢司珩嗤笑一声,“收敛点行吗,时清要是正被吓出个好歹来,我就带着他去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仿佛示威一般,有东西爬向了谢司珩。
活人看不见它们的动作,但谢司珩身侧的影子,却被那些东西掐住了咽喉。
——只是,有什么用呢?
它们只是如同水滴入海般,融进了谢司珩的身体,充其量,不过是让他脸色微微难看了一点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笑得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时清。】它附在宋时清耳边低语,【别太相信谢司珩,他可坏了……】
【嘻嘻……想欺负你呢……】
谢司珩:扛起时清就跑。
宋时清;(竖起两只白兔耳朵)(茫然抱紧谢司珩)
【谢司珩】:……
第五十四章
身上实在是太冷了,恍惚间,梦中的宋时清丝毫不觉得自己变成一只即将被吃掉的大白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在意识到压力变轻以后,他立刻朝前跑去,脑子里只有逃命这一个念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周的环境出现了变化。
一片白茫茫的雪中,逐渐多出了一些杂草枯树的影子,脚下路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宋时清停了下来,扶住膝盖大口喘息,喉咙里一股子血腥味。
梦境反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让他变成了自己。
只是——
冬天,空气又冷又干,冻得人手脚发僵。宋时清捂着口鼻呼吸,抬起手时,有些陌生地看着自己变小了一圈不止的手,茫然地觉得,自己不应该突然变得这么小。
但在此时,他混混沌沌的思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雪地上踉跄了两步,抬头,似是想寻找能求助的人。
“汪!”
就在这时,远处的草垛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凶恶的狗叫声。
宋时清一激灵,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隔着一片田,几条半人多高的大黄狗从树后窜了出来,一只只停在田埂上,冷冰冰地看着他。
不给宋时清反应的时间,在确定目标以后,狗群霎时间朝他狂奔而来——
径长几百米的田,对于一群猎犬来说,根本不需要几息,随着扑咬而至的力道瞬间就将宋时清撂倒在了地上。
“唔!”
兽类的低吼声和棉衣被撕开的声响充斥在耳边。
这些畜生的牙齿并没有穿透他的皮肤,大概是被主人提前提醒过。可坚硬的犬齿隔着衣服压住皮肤,狠狠甩动的力道,也依旧让人恐慌到心凉。
还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宋时清甚至觉得这些猎犬想要吃掉自己。
……挣脱开就好了,跑回家就好了。
它们只是听令行事,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
宋时清呜咽着抱住头,一个劲地朝前挣扎。
某一刻,他身下猝然一轻。整个人连带着身上的几只猎犬一其滚砸到了硬邦邦的冰面上。
猎犬吃痛地发出呜咽声,一时不查,松了力道。
而宋时清就抓住了这一刻的机会,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朝远处那栋大宅子跑去。
“呜——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猎犬狂吠,声音传得极远,几乎出现了回音。
宋时清连回头都不敢,只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宅子。跑到围墙下的时候,立刻伸手抓住砖与砖之间的缝隙,不顾疼痛地攀了上去。
好在雪下得够深,如果是夏季,凭宋时清根本爬不进宅子。
“呜……”宋时清从雪堆里爬出来,用手背擦脸和下巴,越擦手上越湿,不知道是留下来的眼泪,还是化了的雪水。
手疼,腿疼,身上也很疼。
宋时清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受伤。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的棉衣被扯烂了,连着里面的衣服也撕坏了好几层。在这种季节穿着这样的破棉衣,他连一天都熬不过去。
宋时清强忍哭腔,环顾身周落败的院子,走到廊下坐着。一边小小声啜泣,一边整理残余的棉花。想将他们塞进衣服里。
他现在也就才十几岁的样子。
荒年,没什么吃的。宋时清长得又瘦又小,脸稍微往领口藏一点,就能少去半张,还在冬天捂白了。一团偎在廊下,哭红了眼睛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窗口的人就这样支着头看着他,像是人在看一只被犬群追着跑进他家的幼兔一样。
宋时清对他的目光毫无觉察,直到将所有能找到的棉花都塞进千疮百孔的棉衣后,他才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打紧,只是正好对上了窗后那人慵懒的目光。
——宋时清被吓到了。
他全然没料到这样一处破败的院落还会有人住着。
宅子里的下人太多了。
他只知道很多签了卖身契的下人都是举家住在宅子里,从老到少地为主子做事,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少。
窗后的人笑了。
“呦,我这儿好久没来新面孔了。你是哪家的小孩呀?”
宋时清无意识地抠手。
在当初,出身如何很轻易就能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
彼时唯一能传播知识的媒介就是老师和书,教育不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人服务,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自己入目所及的一亩三分地之外,还有什么样的世界。
所以很自然地,宋时清看谁都怯怯的,而他对面看上去只比他大出几岁的少年,却是一派从容温雅。
“怕什么。”那人端了杯茶放在窗台上,眯着眼笑,朝宋时清招了招手,“来,先喝杯糖水暖暖身子,你这样,待会要冻病了。”
宋时清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照顾了。
他抿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也不敢伸手去拿人家的茶,只用还带着余红的眼睛看人。
“你这样子,可怜巴巴的。”
宋时清的下巴被窗后的少年不着调地挑了一下。
“待会你父母要是找来,你可得跟他们解释清楚。你这样子,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提起父母,宋时清鼻尖一酸,又落下泪来。
“哎?”青年变了脸色。
可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绷不住情绪,更何况是平时受足了委屈的人。
宋时清抓着青年的手腕,声音一抽一抽的,全是恐惧和难过,“……没有人会来找我了……”
青年意识到了什么,顿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说道,“这样啊,那是哥哥弄错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时清。”
宋时清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气氛好像凝固住了一瞬。
“……你就是——”
宋时清茫然抬眼。
“……算了。”青年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报复般地,还是在和他玩,捏着他的脸晃了晃,“名字挺好,时清海宴,真希望这世道能像你的名字一样。”
宋时清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但他看清了这人的样子。
是谢司珩……
是谢司珩!
宋时清突然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心脏砰砰的乱跳声。
他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急促的跳动是因为什么。
毕竟在梦境的最后,并没有什么刺激他情绪的发展。有的只是那张贴在他眼前,带着些许笑意的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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