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差点没坐稳,手心冒汗:“……怎么了?”
徐灼半弯着腰,手撑在电脑椅旁边,低着头说:“我记得殊殊前几个晚上都梦见蛇,睡不好觉对吧?”
白殊“嗯”了一声,想起来那天早上他因为睡不好早早就起床上网查梦见蛇有什么说法,徐灼也是这样凑过来看他屏幕的。
徐灼脸上又挂着那种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笑容,看着在说笑一样:“殊殊,你害怕的话,我陪你睡吧?”
白殊的手指抖了一下,窗户紧闭将寒风隔绝在室外,他却有点冷得想发抖。
这是徐灼第二次提起陪他睡了,白殊都快怀疑这是不是某种许可,只要他同意了,徐灼就能扑上来无所顾忌地吃掉他。
他现在大概能确定越画屏就是那条蛇,他被蛊惑着拥抱那团蠕动的黑暗时,看见了它一闪而过的身躯,庞大、可怖,又拥有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
那今天晚上他会不会来?
白殊神情古怪地摸了摸被衣服挡住了的脖颈上的青紫。
白殊抬眸,看着徐灼在灯光下越发俊美,透着一股隐隐邪性的脸,一点一点地弯起唇角:“好啊。”
两个都是怪物,都对他抱着某种难以理解的兴趣,白殊很好奇,他们对上的话会不会……打起来?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不算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因为容貌过于精致,会被大部分男生排挤、欺负,他就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等到能打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了。
这时候他的冷漠、不合群就不是被排挤,而是他看不上他们,不愿意与他们为伍。
面对怪物也是,他弱得可怜,怪物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他,可他仍然要不断试探怪物的底线,找寻那一丝生机。
跟徐灼睡在一张床上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把一块肉递到猛兽嘴边,但白殊一想到他们有打起来的可能性,呼吸都紊乱了。
他没见过怪物打架,很好奇。
徐灼有些怔愣,他的神经处理中枢生锈似的卡壳了一下,在白殊对着他笑时,这不是白殊第一次对他笑,前不久他才刚从那种奇怪的氛围里缓过来。
可现在,白殊又对他笑了,他的瞳孔里像是瞬间绽放开了无数颜色瑰丽的花。
然而他对人类世界里的花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它们和空气里弥漫的尘埃差不多,但那一瞬间,他的整个大脑都被冲击了一下。
他很快就回过神,白殊已经朝着他的床铺走去,宿舍的床都是单人床,睡一个人合适,两个人就很勉强了,难免会碰到对方。
徐灼的眸色暗了下来,宿舍白炽灯亮着,灯光照得他的表情在光下无所遁形。
白殊背对着徐灼,莫杰希和孙江对着电脑屏幕,没人注意到他俊美的脸上那些挣扎涌动,快要破开血肉涌出来的诡异细线。
那与其说是细线,更像是某种极其细小、又浑身滑腻的尾巴,一根根纠缠在一起,横冲直撞。
只有他格外激动或生气的时候,他才会收敛不好这些东西让它们跑出来,它们是他意识的一部分,是理智的对立面,比他还要忠于自身的欲.望。
上次太过激动放它们出来,结果像几百年没闻过一点肉沫的狗一样把脑袋卡在门缝里,即便半个脑袋都凹下去了还要挤进去看。
那些细线涌动交错着,速度快到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白殊转身在徐灼的床铺上坐下来,拍拍他的床铺,微微仰起脸,看上去像是在邀请一般。
徐灼脚步僵硬地走出去,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他,可现在身躯僵硬得像是木偶,关节走动起来仿佛能听见咔嚓咔嚓的滞塞感的还是他。
他坐到床上,看着白殊上床,喉结无声地滑动了一下,想到将会发生的场景,庞大的身躯饥渴得恨不得挣脱出这副皮囊。
白殊一般睡得比较早,大概十一点就会躺到床上,今天他的精神格外疲惫,都是宿舍的床,不存在认床一说。
他躺在里侧慢慢酝酿睡意,没多久就听见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皮像灌了铅似的黏在一起,无比沉重,眼睫毛颤了颤还是没有睁开。
徐灼身体僵硬地躺在他身边,并不是感到紧张或害怕,他只是快要无法控制住在体内蠢蠢欲动的尾巴,还有想要将身体的每寸肌肤都贴上去的渴望。
他的脸都变得扭曲,神情渐渐变得异常兴奋,呼吸加重,就在白殊彻底沉睡的那一刻,宿舍内的白炽灯闪了一下。
下一秒,整个宿舍陷入一片漆黑。
莫杰希和孙江还在玩游戏,抬头看着骤然黑下来的宿舍:“停电了?”
孙江起身摸索着走到床边,打开看了看其他宿舍,整栋宿舍楼似乎只有他们这里停电了:“灯泡坏了吧,我给宿管说一声让他明天来看看,早点睡吧。”
宿舍里一片黑暗,莫杰希和孙江只能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回床上。
这时候,只要他们的手电筒灯光再往旁边偏移一点,就能看见隔壁床铺上,仿佛有一根根宛若活物的东西在游走,将被子都变成了流动的水流。
还有一根根滑腻的尾巴蜿蜒到了地面,向四周扩散,它们挤不进去,就疯狂地在周围白殊接触过的地方抢夺他的气息。
床铺、枕头、书桌、握过的笔,通通被缠绕了一遍又一遍,它们疯狂蠕动,慢慢隔绝出一层完全密闭的空间。
空间的墙是由一条条蠕动的尾巴垒出来的,而“墙”的另一端是安然入睡的莫杰希和孙江。
白殊身处在这个由无数尾巴组成的流动的空间里,像被拖入了怪物的洞穴,又或者是它的胃部之类的地方。
他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仿佛是即将被吞噬殆尽的食物,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那些缠绕在白殊身上的尾巴只能占据一小部分,它们是理智的对立面,任何情绪都是处于顶峰的。
它们比谁都需要满足,在意识空间里狂躁无比,但一旦贴在白殊的肌肤上,又安静得像一条条色彩诡异的藤蔓。
似乎只要这样就能满足了。
只要这样浑身都陷在白殊的气息里,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紧贴着他的肌肤,它们就能得到短暂的欢愉。
白殊被紧紧抱在徐灼怀里,被一个冰冷又可怖的怪物拥抱着,彼此的气息交织,急促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边,那一片肌肤瞬间冒起鸡皮疙瘩。
即便在睡梦中白殊也感受到了束缚感,他眉头皱得很紧,但昏睡的意识让他无法醒过来,直直地坠入了梦境。
身体仍然是只到大人大腿的高度,他看见那条只有人类两根手指宽的色彩斑斓的小蛇在跟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说话。
哪怕是在梦境里,他也能感觉出那人对那条蛇充满了敬畏。
白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离得远远的,正望着一张木头桌子上放着的鲜花饼,小心地踮起脚去够。
大人们在说话,没有注意他,够到鲜花饼的同时,他掰着桌子的手一滑,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地上,看不见的无形存在垫了他一下,白殊平缓落到地上。
那个看不清容貌的人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白殊懵懵地捧着鲜花饼转头,看到了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
它支着上半身,看了白殊一眼,自顾自地找了个阴凉地方盘起身子。
.
白殊倏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天花板,是上铺的床架子。
他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昨晚他是和徐灼一起睡的,下意识地转头,徐灼呼吸平稳,睡得很熟,两人间的距离极近,但也没办法,床就这么窄。
白殊稍稍动了动想起床,身体顿时僵硬得不行,酸痛感从四肢百骸传过来,像是睡着后变成粽子被人反反复复捆了几十遍,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勉强支撑着绕过徐灼去洗漱,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没有多余的痕迹,但抬起手都感觉到一股酸痛,还是无一不再诉说着一个事实。
那个怪物昨晚来过。
白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里的躁郁,重复了几遍“他现在拿怪物没办法”,才面无表情地拿起牙刷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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