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学习,努力,永远没有尽头的试卷和考试,家长的严苛和期待,只会在看到考试结果时不那么吝啬于一两句夸赞,但随即却是更加严格的要求。
他们说,你要考京城大学,他们说,你要好好学习。但他们从来没说,你要有自己的目标。
他死了。
在秋日冰冷的河水中。
在不理想的考试结果和父母的责骂中。
他跳下来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过。
唯一后悔的,只是——“为什么,要,叫醒,我?”
那身影缓缓转身,背光看向祈行夜。
学生的面容已经严重异化,五官走形扭曲,高度腐烂后又重新拼凑的脸,歪歪斜斜如孩童随手涂鸦,黑黢黢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黑红色粘液,顺着骸骨缓缓流淌。
它在问:“为什么,让我,重新回来?”
“死亡,睡眠……”
——我已经死亡,得到解脱,为什么要让我重新回到这世界?
可被污染后异化的污染物,就算是自身想要死亡,也做不到。
它在哭,撕心裂肺。
整具身躯都随着它的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青黑的皮肤像是虾壳,甚至能看到腹腔里腐烂的脏器和骸骨,所有血肉都不知所踪,只剩下被污染异化后的空壳。
祈行夜暗道不妙,赶紧想要冲过去将那身影抓住。
但他刚有动作,立刻就被地面上蔓延的血管缠住脚踝,一个踉跄摔在粘液里,再抬头时,却已经不见了书桌和那身影,只有一大团剧烈鼓胀跳动的“心脏”,烂肉和粘液缠绕。
祈行夜手中的长锯早就钝了锯齿,冲向他的血管越来越多,粘液几乎要将他溺毙。
局势极具下降,情况对他越来越不利。
他唯一的希望,只在眼前的“心脏”上。
祈行夜心一横,深吸一口气猛然蓄力从粘液中起身,冲破所有挡在他面前的阻碍,如鸟投林,没有丝毫犹豫的直冲向那一团烂肉。
——整个人扎进了怪物的心脏中。
视野一片漆黑,四周温暖,像是回到了生命的最初。
耳边咕噜噜的液体声音略过,一串气泡从眼前向上升去。
而他在坠落。
高浓度污染让祈行夜没有呼吸的可能,每一寸空间都被污染粒子占据。
他睁开眼,看到无数散发着微光的白点,从自己眼前悠悠飞扬而过。
像芦花吹拂,晚风温柔。
一切静谧而美好,没有反抗和挣扎的必要。
有那么一瞬间,祈行夜自己都有种错觉“就留在这里吧,何必再去争夺什么呢?就这样投降吧,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态,在另一个世界存在而已。”——大脑如是温柔。
但下一秒,耳边响起商南明的话“不要走进这片黑暗水潭,祈行夜。”——你说我不行?那我就做给你看!
胜负欲,启动!
祈行夜瞬间像被拧足了发条的小火车,快速在粘液中狗刨往上游,心里只剩下一定要回去炫耀给商南明看的想法!
他接触污染不多,但在医院停尸房时,他并没有看到余大将自己的心脏拿出来另放。可现在,明明污染源在房间外和竞争者厮杀,却把自己的心脏放在巢穴里。
这让祈行夜在疑惑的同时,也有了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心脏和巢穴有关?否则学生为什么会把自己本身留在这里,甚至连自己的房间都保留?
他不清楚污染源,但他了解人,知道人会将自己珍视之物藏在最深最熟悉之处,妥善保管。
他不确定攻击心脏是否有用,但值得一试!
没有武器,祈行夜就把自己当做武器,在心脏中胡乱搅动,徒手将所有见到的血管全部捏碎,不断撞击心脏四周的“皮肤”,那层外壳被快就被他撞得不断发出异响,裂纹蔓延,气泡一连串冒出。
有空气进来。
祈行夜心中一喜,更加用力撞击,在这一团烂肉粘液里拳打脚踢。
很快,心脏剧烈颤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巢穴都在震动,像是吃掉了不消化猎物的野兽,拼命想要将内部的东西吐出去。
但祈行夜并不满足于此。
巢穴和污染源相辅相成,像是将军和城池。
祈行夜大致猜到,小楼地下空间就是污染物的巢穴,罗溟等人进入小楼后,必定会对巢穴进行清理。那会导致另一个问题——竞争污染源的两方,力量开始不平衡。
一强一弱,很快就会结束。到那时,污染源的注意力就会转向别处。
但如果祈行夜身处巢穴内部,从内部柔软的薄弱处发起攻击,令污染源李李的巢穴受损,情况又不一样了。
两个竞争者都被削弱力量,却势均力敌,它们只会将注意力放在对彼此的厮杀中,不会有时间去伤害周围民众。
祈行夜打定主意,在自己憋气失败前拼上所有力量,在心脏内部大肆破坏。
巢穴在动摇,浑浊粘液奔涌如河,怪物嘶吼咆哮,心脏逐渐破损产生裂缝。
终于,最后一击重击——
“锵——!”
一道光线投射进来。
更多的裂缝在蔓延,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心脏,光亮渗透。
短暂的寂静。
随即“轰!”的一声,像被戳破的水球,整个心脏都猛然溃烂,祈行夜连同粘液一起被冲了出去。
他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不等睁眼,就察觉到一道怨毒阴狠的视线死死盯住自己。
祈行夜:“啊…………”
拉仇恨,好像,有点过头了?
他默默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从巢穴里吐出来了,正趴在客厅的瓷砖上。而旁边的房间……像在战火中被摧毁一样,狼藉一片,污水横流。
大门外,身躯庞大的污染源死死盯住他,青灰透明的皮肤下,四五只眼球蠕动,转向祈行夜。
空气安静一秒。
祈行夜试探着站起身,顺手拎起离自己最近的痒痒挠当武器,小心翼翼问:“如果我说,刚刚都是误会,你会相信吗?”
污染源:“吼——!!!”
厉风呼啸,腥臭腐烂的味道熏得人睁不开眼。
被狂风吹个正着的祈行夜:“…………”
好像被讨厌了。
被损毁了巢穴的污染源发了疯,疯狂攻击祈行夜,甚至就连他身后的污染物都不在意了,所有的仇恨值都集中在祈行夜一人身上。
他不得不在客厅里仗着灵活辗转腾挪,不断避让开污染源无所不至的攻击。
手里的武器更是帮不上什么忙,被祈行夜嫌弃:“挠痒痒呢吗?”
痒痒挠:……你猜我为什么叫痒痒挠?
他随手将被污染源一掌拍断的木头扔到一旁,在被逼进厨房时,终于心满意足的摸到了老朋友铁锅,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和另一手中的菜刀配合得毫无间隙。
一手切菜,另一手下锅。
锅里活蹦乱跳都是被现宰现杀的血管烂肉。
罗溟等人冲上来时,离老远看到的就是祈行夜站在满地粘液碎肉中,悠闲自得的“炒菜”。
他甚至还在颠锅。
罗溟:“…………”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担忧祈行夜的自己是傻子。
“祈行夜!”
罗溟大声吼着指向祈行夜身后的窗户:“你跳下去!”
祈行夜刚看到前来增援的调查官们,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笑容,就忽然听到罗溟的要求。
“???”
罗溟终于忍不住想要弄死他了吗?
祈行夜:“卧槽多大仇多大怨啊兄弟!不至于吧?我为调查局拼过命,我为调查局立过功,让我见商南明!”①
罗溟:“……现在突然很想弄死你了。”
他无语:“让你从窗户逃生。”
祈行夜回头往下一看。
还真是。
下面就是升起来的云梯和铺好的垫子,调查官离他就一层的距离,见他看来还向他行礼:“祈侦探你放心跳,肯定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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