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立表现得根本不像在这个村里长大的样子,他虽然会夸赞落霞镇的风景,但也仅仅只是夸赞落霞镇的景色。
而且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这里是他老家,言语和行动中表现的样子,不仅对落霞镇没什么感情,反而很讨厌这个村庄一样。
是因为他父母吗?认识白鹄立那么久,听他提到师父和师兄都比父母多得多,而且他父母已经不在了。
或者……是因为他小时候在这里生活出过什么事,让他对栖霞镇有偏见和抵触?
那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回“家”过年?
还有白鹄立看门框上铜蛇的奇怪眼神,似乎认识他越久,了解他越多,就发现白鹄立身上的谜团越多。
但无论如何,时澈也不希望一直阳光开朗的白鹄立变成烦恼重重的样子。
为了帮白鹄立,也是为了了解白鹄立更多一点。
于是他在调查的过程中,向栖霞镇的人打听了白鹄立的事,可得到的结果却远远出乎意料。
时澈把手中那几张纸抓得更皱了,用力到他修长的手指间蹦出了几丝青筋。
他花了一点钱,向村长拿到了村里所有人的关系资料。
三百五十二户人家,一共一千多口人,他一个个看过。
栖霞镇,没有姓白的人家。
别说现在了,就是往前倒推个几百年,连嫁进来姓白的都没有,更别说姓白的人家。
栖霞镇是一个典型的小村庄,大部分村里的人往上算几代都是本家,如果不是,那就多算几代。
大家都姓吴。
所以如果有外来的白姓人家,肯定是有深刻印象的,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栖霞镇算白鹄立的哪门子“老家”?
时澈打开门,正巧窗外橘红色的夕阳终于坠了下去,熄灭了最后一抹光。他看着白鹄立坐在床上的清俊背影,目色沉沉。
第66章
吃过晚饭,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晚饭吃得很安静,时澈在白鹄立转身之前,把那几张纸叠起来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晚上要出去看看吗?”白鹄立先开口问。
时澈刚要回答, 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木桌椅在碰撞。
时澈收拾了打包盒,提着准备扔出去:“去看看。”
到楼下的时候,看到老板娘正费力地举着又宽又长的木板, 嵌在门框上, 不一会儿, 本就不算宽敞的大门被堵上了大半。
门框分成内外两层,中间有凹陷, 向里的一端靠近边缘有个缺口,老板娘把木板顺着缺口嵌进去, 又通过凹槽将木板移动到另一边,等木板都嵌进门框, 就算是关好了门。
是最老式的那种。
老板娘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见到正下楼的时澈和白鹄立。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啊?”老板娘问, 哑着嗓子, 大概是烟抽多了。
“出去随便逛逛。”白鹄立似乎不太精神,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他,到栖霞镇以后一直不太高兴的样子。
时澈跟在后面:“天都刚刚才暗, 我们出去逛逛夜市。”
老板娘操着一口带口音的腔调,生硬道:“这里没有夜市的,晚上不要出去。”
白鹄立微微皱眉, 诧异道:“来的路上看到村里槐树广场那儿小摊贩挺多的,着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 才没仔细看,这会儿已经收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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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澈跟在后面,冷眼看着,其实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白鹄立确实不是栖霞镇的人,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哪儿啊。”老板娘手下动作不停,还在磕磕绊绊地把木板填进门框,头也不回地说:“早就收摊了,现在外头没人了!你们要是喜欢,明儿赶早去吧!”
时澈琢磨出来了,老板娘是真不想他们出门,可更奇怪的是,作为村里唯一一家小旅馆,老板娘不开门迎客就罢了,怎么太阳都才下山,她就着急忙慌地关店呢?
时澈想到刚刚拿到的户籍人名资料,既然大家都是本家,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概不会有什么偷盗之事,真的有必要还没到深夜,就关门落锁吗?
时澈正想着,视线瞟到老板娘前台后面的小门里,大概为了看顾生意,她就住在那里。
里面有一堆白色麻布。
时澈也没多想,上前两步,道:“老板娘,你这会儿就关门,等等我们怎么回来?”
“栖霞镇就这么大,人也不多,彼此都认识。”时澈半开着玩笑,眼神却深沉而认真,“没必要防贼似的这么早关门吧,难道你们还是防着我们这些外来人不成?”
“哪能啊!”老板娘臃肿的身体费力转身,腹部赘肉都跟着抖了几下,她拧着眉,就像一个泡发了的馒头忽然有了褶皱。
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些神秘:“晚上外面不安全,有蛇!”
还站在楼梯口的白鹄立神色微变。
蛇?
她们门口家家户户挂着蛇,居然还怕蛇进门吗?
不过——
“现在是冬天吧!”白鹄立出声。
时澈点点头,视线顺着屋内的灯光出去,门口的雪被扫开,堆在两侧,此时雪堆被暖红色的灯光照出了虚假的温度。
时澈明白白鹄立的意思,问老板娘:“蛇在冬天要冬眠,你说这个温度外面有蛇?”
老板娘见和他们说不通,不再阻止,冷哼一声:“觉得我蒙你们是吧?爱信不信!”
她把手里的门板在地上一杵,发出“呯”的一声响:“要出去就出去,出去了别回来,横竖我晚上是不会开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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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像是他们做错了。
白鹄立没惯着,时澈因为吴春山的画要出去,他听到了蛇的线索,更要出去。
若是遇上了蛇,他还真得好好问问它们,这里早几百年就是他狐仙的地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它哪来的臭长虫,也敢和他争?
白鹄立现在想到村口被荒废的狐仙庙还是一肚子火。
白鹄立拉着时澈走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老板娘叹着气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下一刻,“咚”一声,厚厚的门板就把房子大门盖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衬着茫茫白色,门口的雪堆重新变成了带点灰蓝色的白,显得更冷了。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没有风,雪花就这么洋洋洒洒往下荡。
门口的铜制蛇形标志,也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看着绒绒的,活像蛇身上长了白色的毛。
他们走出旅馆的时候不算晚,但是外面却完全变了个样儿。
清冷、安静,没有一丝人气。时澈出来买饭时,外面还有熙熙攘攘回家的、买东西的人,就一顿晚饭的功夫,好像所有人都蒸发了,天地间除了雪,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整个栖霞镇都陷入了沉寂。
“……真的不对劲。”白鹄立看着周围,手牵上了时澈的手。
“嗯。”
时澈的手很凉,本不想冻着白鹄立,要缩回去,可还是被白鹄立牢牢抓住了。
白鹄立的手很热,就像他的人,像一颗永远不落山的小太阳,热情又有活力。
时澈反握住白鹄立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背。
白鹄立脑袋左摇右晃,却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人:“被老板娘说中了,外面真的没人。”
顿了顿,白鹄立又补充道:“不过也没蛇!”
时澈“嗯”了声,道:“去槐树广场那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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