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澈正想安抚白鹄立两句,白少游已经坦坦荡荡地上前,拿起一张符箓,在手中转了转,又安安稳稳放下。
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难道是柏岑和他都想岔了?这次的事情其实和妖族并无关联?
时澈琢磨着。
“这不是还有个人么?查也得查全,不要漏了嘛。”因为从不住在剧组,没过去排队而站在一边的许离笑嘻嘻地看向白鹄立:“可不能放过杀人犯不是?”
只看向了白鹄立,根本没管时澈。
好似意有所指一般。
白鹄立猛地回头,他好似忽然被激怒了,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许离,在慢慢收缩变细的瞳孔边缘,已经泛出微微金色。
“许、离。”白鹄立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口:“又是你!”
听着白鹄立的声音,时澈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是小狐狸要准备动手了。
可是这里既不是被僵尸新娘围着的奾来镇,也不是和蛇妖对峙时的栖霞镇,这是在苏城,周围也多是人类。
在这里动手?在这里哪能动手!
而且,他为什么要动手?甚至他都不明白白鹄立为什么会忽然发怒!只为了让他们也去碰一下符箓?
“小狐狸,小狐狸冷静点。”时澈上前两步,把白鹄立按住,尽力安抚着。
可依然感觉怀里的白鹄立就像一只快要拉不住的小兽,就要龇着獠牙,纵身往许离那边扑了。
掌下少年清瘦的身体微微打着颤儿,要是被拉到最紧的弓弦,下一刻就要为战斗做准备。被刘海遮掉的双眼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但线条完美的下颌线绷紧,显然正咬着牙。
他们都知道许离有问题,可许离再有问题,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着白鹄立即将脱离自己掌控的那一刹,时澈厉声喝道:“白鹄立!”
你清醒一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鹄立会如此抗拒触碰那些符箓,让许离一句话就顺利激怒了白鹄立,而且明明白少游碰了以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如果白鹄立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许离动手——
那无论真相是什么,许离想让大家相信的“真相”,才会变成真实。
时澈几乎肯定杀害场务和鹿露的凶手,就是许离。
怀中白鹄立的挣扎陡然停下。
“没关系的,不过就是去碰一下,不会如何的。”见白鹄立安静下来,时澈哄道。
何况那符箓不是他师兄画的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会如何。”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白鹄立垂着脑袋,低声喃喃。
时澈继续哄,小声提醒道:“你看,白少游碰了不是也没事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鹄立妖怪的身份是肯定的,但只要没有害过人性命,也能和白少游一般平安无事,那些人类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交锋。
现在最主要的,是不能让许离把杀人的帽子扣到白鹄立身上。
然后他们再找出许离动手的证据。
白鹄立站直了身体,从他身边退开几步,偏过头看向时澈,眼神中带着令人看不明白的复杂:“你想让我去拿符箓,对吗?”
片场打光的大灯照过来,少年瘦削的身体,甚至是被他刚刚一手揽住的劲瘦的腰,都在背光中更显几分单薄。
一时间,时澈竟然感觉有些心慌。
似乎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忍不住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白鹄立的身形。
但其实他看不清楚,刚才离得近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那盏功率太大的灯,晃得人眼睛疼。
更别说,他本来就看不见白鹄立的未来。
白鹄立没再和时澈说什么,只是在经过许离时,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给我等着。”
接着,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长桌边,伸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紫檀木盒子上,打开盒盖,轻轻拈起郑重装在其中的一张黄符纸。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场风,拂动了少年的衣角。
而后,在所有人的眼中,那张带着朱砂笔迹的符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烧起来了。
第97章
火舌卷着黄色的符纸, 一点一点将符箓吞噬。
“烧、烧烧起来了……符箓自燃了?!”张导充满了惊恐的声音在这片空地上响起,几乎沙哑到失了声。
几乎是瞬间,围绕在附近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不约而同在中间留出一块空地,而空地上只有一个白鹄立。
“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只有白少游没有后退,站在人群边缘, 甚至还往里走了一步。
但下一刻就被柏岑拦在了外面。
这里的每个人, 都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白鹄立, 好似白鹄立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了。
白鹄立没有回答,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闹出的这么大动静, 也完全没想过该如何收场,只耐心地等符箓燃尽, 一扬手,轻飘飘的飞灰随风散开。
他拍了拍手, 将手上沾到的朱砂和符灰拍尽,才转身看向人群。
第一时间看向人群中的时澈。
对上时澈的视线,却发现他眼中一片迷茫, 好似已经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不敢置信, 甚至现在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等了会儿,才掠过一丝清醒,大概是终于清醒了。
可却在对上白鹄立眼神的时候, 默默移开了视线。
很明显,是刻意躲避的动作。
白鹄立眼神微动,他看出来了, 时澈在怕他。
认定他是杀过人的妖怪,所以和那些普通人类一样, 开始怕他?
白鹄立眼眶一下子红了。
可是,他怎么可以怕他啊?!
-
符箓在白鹄立手中燃烧,火光印在时澈的眼中,让他瞳孔猛然一缩。
有什么凶险的画面在他眼前疏忽掠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白鹄立是妖怪,他杀过人。
妖怪,杀人。
像梦魇一样的画面终于缠住他,拉着他往下坠。
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破了他的脑海。
一段看起来有些陌生,却让他感觉无比熟悉的记忆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对年轻夫妇,细看之下,还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房子已经上了年头,连整体的装饰都看得出年代感,只是虽然老旧,依然整洁,定是时常收拾的。
唯一怪异的,是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着一把□□,而明显是卧房的桌上,竟然摆着一把开了刃的菜刀。
现在门窗紧闭,外面一片漆黑,大约是深夜,因为——头顶亮着的白炽灯泡在左右摇晃着。
没有风,也没有人接触,却清晰地看到头顶吊着的灯泡在摇摆,宛如一个上了吊的人有气无力晃动的双腿。
“今……今晚还会来吗?”女人问,声音打着颤,甚至能听到牙齿相撞的声音。
男人摇摇头,搂紧了女人,又向身后的床褥看去:“无论来不来,都别想动我们孩子。”
床上躺着一个孩子,大约两三岁的样子,睡得正香。
时澈看清了,这个孩子——
是他。
从灯影的摇晃,到门窗的震动没过多久,他甚至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只剩下破碎洞开的窗户,呼啸穿进屋子的刺骨寒风,他母亲身体上依旧残留的体温,形成最后温暖的港湾,将他紧紧护在身下。
他父亲完全没了声息,仰躺在地上,一手依然紧紧抓着变形的□□,瞳孔已经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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