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默靠墙而立,很长时间没说话。
直到老板都进去了,门口只剩下他,年轻的身影在网吧夺目灯光的衬托下显得莫名落寞,甚至有些颓废。
他低声自言自语:“我怕我再也忘不掉了。”
第38章 电梯间
清早六点,天还没亮。
“谈默,下班啦?外面凉,你就穿件短袖就出去啊。”
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是个热心肠。
“嗯。”谈默从角落提起包,“库房的货我码过了。”
“次次你都帮我忙,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对方跟他妈妈差不多年纪,他总是照应。
走出网吧,路灯还没关,马路两边只有环卫工在辛勤工作。
曹世贵蹲在拐角,身上裹着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外套,打着呵欠。谈默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去。
“怎么样,钱弄来了吗?”
“就这么点……”
谈默递钱的手一顿:“嫌少?”
“哪敢啊,儿子给的我哪敢嫌。”接过去数了两遍姓曹的才把头抬起来,表情和颜悦色多了,“我曹世贵也不知道哪修来的福,儿子竟然还考上大学要当大学生了,这他妈的谁能想得到?不愧是我的种。”
谈默态度冷淡而厌烦:“拿了钱就快滚。”
“下个月能不能给五千。”
“你当我的钱是变出来的?”
曹世贵恬不知耻地说:“事在人为嘛。那些要债的来了我都跟他们说,我儿子考上大学了,以后出息大着呢!是头牛你们也要养大再宰吧?再说你上大学,你那个相好的肯定要给你学费,那可是好几万,别以为你老子我没上过学就不懂。”
“我警告你别再去找肖嘉映。”
“知道知道。”他嬉皮笑脸地点了几下头,“你的话我敢不听?上回卸我胳膊差点没把我疼死。再说了,我都知道他是你心肝宝贝儿了,还会动他?只要你乖乖帮你爹一起还钱,咱们就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我不光不动他,我还一天三遍地给他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这总行了吧。”
“有什么就冲我来,跟他没关系。”
谈默嗓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比以往暗哑消沉。
从黑夜走到晨曦,清晨微弱的阳光晒着年轻的肩。
回到家肖嘉映还没睡醒,谈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坐着。
再过一个月,房间里的一切就跟他没关系了。修过的灯,共用的冰箱,亲手搬进来的书柜,都跟他没关系了。
也许刚开始肖嘉映还是会记挂他,但时间长了想必就忘了。这样最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突然消失会让肖嘉映担心难过,所以谈默不会那么做。他打算一点一点,把自己从肖嘉映的生命里剜去,刮骨疗毒,尽量把对肖嘉映的伤害减到最低。
那他自己呢?
无所谓了。
八点钟肖嘉映出门上班,经过沙发时感觉有谁来过。
茶几上的水杯,好像动过位置。
应该是谈默吧。
他最近每天起早贪黑,这样下去身体肯定会垮,到时候去上大学精神面貌不好。
晚上下班,肖嘉映去超市买了牛肉、鱼,还有药店买的营养品。拿回家,没有高压锅,牛肉炖了两个多小时才烂。
一边炖,他一边在灶火边出神。
直到凌晨谈默也还是没回来。肖嘉映把牛肉盛好放到客厅,上面贴了张手写便签:【小孩要注意身体】
二十多天后,到了谈默该出发的日子。
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带很多东西,全副身家就一个24寸的行李箱,那就是他除了肖嘉映以外的全世界。
“熊你要带走吧?”
看到床头摆的那只破破烂烂的棕熊,肖嘉映回过头来问。
“送你。”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送给我?”
肖嘉映错愕地望着他,他头也不抬,只是淡声:“你要不要。”
“要,我要。”
谈默的意思可能是,他本人去上大学了,就留下熊陪伴肖嘉映。起码肖嘉映是这么理解的。
有些家长会长途跋涉把孩子送到学校去,肖嘉映也想过这么做,但谈默不让。他连肖嘉映送到火车站都不同意。
“没必要。”
性格不拖泥带水,酷得很。
肖嘉映缓慢点了点头。
票买的是卧铺,而且是上铺,想必睡着不会太舒服。肖嘉映给他准备了零食。
送他出门的时候肖嘉映后面换鞋,谈默就在门外等,目光仔细地掠过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直到肖嘉映出来才收回。
“走吧。”
他自己拎箱子。
肖嘉映走在他身后,不像他的家长,像是件被他落在身后的行李。
车来了。
谈默对他说再见。肖嘉映拿出成熟的态度,也挥了挥手。
“拜拜。”
“到了来电话。”
车拐过路口,肖嘉映蹲下来,抱着膝盖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小区许多人经过他身边,有人停下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摇头,总觉得遗憾,刚才没有再跟谈默多说几句话。
大学第一年,眨眼的功夫。
不确定回归现实的契机哪天会来。肖嘉映像普通人那样朝九晚六,偶尔加班,自己做饭,等待时间将自己带回,却又希望第二天一睁开眼,时间已经跳到谈默大学毕业。
然而不是这样的,时间的确在跳跃,落点却是冬天。
寒假前夕他接到谈默的电话。
谈默说,打工太忙,放假可能回不去。
“但是——”肖嘉映握紧手机,强迫自己声音正常,“知道了,那你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肖嘉映披着毯子蜷缩在沙发角落,手里的键盘怎么也敲不下去了。
窗外大雪皑皑。
整整半年谈默一次都没回来过,当然这是正常的。
一开始电话很频繁,差不多每周他都会主动打来两三次。但相隔太远,共同话题太少,说着说着往往就空白。
后来慢慢的,不知不觉间温水煮青蛙,肖嘉映都不知道是从哪个月开始电话变少的。从最初的每周两三通变成每周一通、半月一通,再到一个月才打一回。
有时候主动拨过去,谈默不是在自习就是在打工,偶尔电话那头还有欢声笑语。今天“没时间”,明天“不方便”,肖嘉映也渐渐失去了联络他的动力。
每月肖嘉映按时给他生活费,他不推辞也不多要,给多少就拿多少。
给他寄东西,他吝啬地回个【收到】。
偶尔也会收到他发的一些照片,大多是同学拍的。他融入同龄人,跟其他男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重新戴上了鸭舌帽。
但每回肖嘉映都能一眼认出他,在一群大学生当中。
他个子高,站着很显眼,瘦了,头发也长了,衣服裤子是时兴的打扮,不是肖嘉映买的那些。
看到他这么适应大学生活,肖嘉映很为他高兴。但有的时候坐在客厅,肖嘉映不禁问自己:谈默的人生轨迹真的改了,他已经脱胎换骨了,我真的改变了现实。那我留下的意义是什么?是不是该回到自己的人生里去了。
节后最后几天上班。
工作太拼命外加重感冒,某天肖嘉映晕倒在办公室里。
同事们好心将他背下楼,等着救护车过来把人送到医院去。正在马路对面搭脚手架的老余过来看热闹,一眼就认出了人事不省的他,奇怪地问:“这不是谈默他哥吗?”
“谁是谈默?”同事问。
“就是这个人的弟弟。”
“那你快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到xx医院去跟我们汇合。”
老余为难地说:“他在外地上大学,来不了。”
“那就算了。”对方匆忙摆摆手,“我们也没听他说过有个弟弟,估计压根不亲。”
救护车来了,一阵混乱。
上一篇:我养的雌虫有点叛逆[虫族]
下一篇:东北大仙班2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