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谁传的?可以把他叫来对质。”邓启言胸膛轻微起伏着,“我跟肖嘉映就是普通同学,传那种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肖嘉映本来都有点东倒西歪的了,这一秒身体突然变得僵直。
他听见邓启言用一种隐忍兼屈辱的语调说:“嘉映确实一直在替我记笔记,打饭,那又怎么样,普通同学而已。而且我说过不用,是他坚持那么做。他说他愿意。同学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嘉映的朋友一直不多。”
办公室安静了两三秒,然后嘉映清楚听到来自自己母亲的一声蔑笑。
裴老师意味深长地问:“你的意思是,这全是误会?”
“也不全是,我不否认我们关系好。”邓启言扶起眼镜,“我跟很多同学的关系都不差。”
裴老师点点头:“你人缘确实不错。”
下午肖嘉映还有课,但他妈不让他上了,让他收拾书包回家。
等公交车的某个瞬间,一直一言不发的刘惠突然发作,回过头来用尖利的嗓音喊:“高兴了?满意了?老娘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然后抡起挎包就往儿子头上砸。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辛辛苦苦挣几个钱,不是让你在学校里谈恋爱的。”
“整天像个娘娘腔一样,跟在男孩儿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献殷勤,人家能看得上你?”
“去,上你爸那儿吧,以后别跟着我,我伺候不起!”
肖嘉映一下也没躲,缩着肩膀头昏脑涨地承受,眼泪流到衣领上了自己都没发觉。
他们家在一幢五层小楼的四楼,楼道很昏暗。
刘惠一边爬楼一边喘气,样子像是要把嘉映大卸八块,掏钥匙开门时狠狠地捅进去。
但她进门以后还是不跟嘉映说话,就连灯也不开,径直坐到沙发上,脱了鞋往地板上一摔,命令嘉映滚进房间,不准出来吃饭也不准上厕所。
像只丧家之犬,嘉映拧开自己的房门,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想不明白邓启言为什么要那么说,哪怕只是沉默呢,只是沉默也会让他感觉好受一些,而不是说得……说得好像是他一厢情愿。
盘腿坐在床上,四肢像被车碾过一样,挨过打的额头也火辣辣地在灼痛。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几点了,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又是害怕又是难堪,甚至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书包里突然冒出陌生的声音。
“肖嘉映,你在哭?”
他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左看右看,以为是鬼,少年的脸色惨白更像鬼。
可是嘉映从小就胆子大。
真的,鬼片他最爱看。
他屏息,两根手指捏住书包拉链,一点一点把它拉开,发现里面多了只脏兮兮的小熊。
“你——”
“别说话,听我说。”
熊都在书包里闷半天了。
望着十七岁的、尚未成年的肖嘉映,穿着校服的、稚嫩的肖嘉映,还有哭得眼红鼻子红的肖嘉映,很多脏话攒到嘴边又骂不出来。
“你现在在做梦,”它没好气地解释,“我是你以后的朋友,爱信不信。”
长长的睫毛打着卷,嘉映眼睛眨动了一下,像听天书似的望着它,“啊?”
傻瓜。
笨死了。
为什么要为那种烂人哭啊!
骨架还没完全长开的嘉映抬起手,当它的面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好疼,不是梦啊。”
熊恨不得给他一拳:“不信我是吧!”
“。”
好像是有种诡异的熟悉。
嘉映非常拘谨地摇了摇头,小声问它的名字。
“无所谓,不重要。”反正很快就走了。
“呃,还是需要称呼你的吧。”
熊暗自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叫我繁繁就行。”
“烦烦?”嘉映破涕为笑,“好……的名字。”
“…………”
你给我记住。
“你说你是我以后的朋友,所以你来自未来?”
“可以这么说。”
“那我未来是什么样?”这人倒是不全傻,还知道瞎打听,“考上大学了吗,过得、过得好吗?”
熊噎了一下。
“当然。”
“呼。”少年嘉映松了口气,揉着红肿的眼笑了笑,“还以为我会自杀呢。”
早熟的他,上高中就察觉自己有抑郁倾向,也曾有多次自残经历。
不知道多强大的人才可以直视这双眼睛。
熊避开视线,含含糊糊地说:“自杀哪那么容易,像你这种胆小鬼才不敢死。”
“说得也是。”
胆小鬼只敢伤害自己不敢伤害别人。
熊观察他的房间,果然很无趣。嘉映的房中没有球星海报,也没有游戏机,只有一摞一摞的辅导书和课外习题。
书呆子。
刚想问他平时就没有什么爱好吗,回头看到嘉映的脸,无语在原地。
他又在哭。
不像有的人哭起来那么丑,少年嘉映哭的时候没声音,甚至双手还在找别的事情做,比方说整理书包什么的,只有眼睛在忙着流眼泪。
他忙忙碌碌地把书拿出来,理一理,又放进去,掩盖自己在哭的事实。
“我没事。”
他闷着头,哑声哑气的,十几岁的小可怜。
熊觉得自己来对了。
“没事还哭个不停。”它撇开眼,低声吐槽,“婆婆妈妈的,动不动就让人担心。”
第9章 蝴蝶效应
肖嘉映不好意思再丧了。
一个大男生,动不动就淌猫尿,这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他拿手背蹭了下眼睛,假装刚才只是突发眼疾:“繁繁你从未来出现,是有什么事吗?”
他叫小熊的名字总是莫名可爱,尤其现在才十七岁,变声期过去没两年,还残留着一点软乎乎的尾音。
“你管我呢。”熊本能地刻薄了一句,然后胡诌道,“告诉你吧,我是你的守护神。”
幸亏它的脸永远是棕色,不会脸红。
嘉映没意识到它这是在逗自己开心,惊愕地张大嘴巴。
“守护神……”是什么中二的东西。
“靠不信算了。”羞耻。
“不是不信不是不信,我就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
守护我。
神的业务应该很忙才对吧。
“不过……神仙为什么不能动啊。”他小声问。
“老子乐意。”
房间里应声沉默了一阵,然后熊感觉到肖嘉映把手伸过来,一边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你好像很好抱。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刚才到家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但现在已经差不多黑尽了,房间里不开灯完全看不见。
熊脸色微赧:“抱一下是没问题,但是——”
不准搓。
这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落入一个瘦削的怀抱。肖嘉映把它圈在胸前,脸深深地埋进头顶绒毛间。
熊感觉自己是在一只没人要的小狗怀里,热热的软软的。
过了好一会它才别扭地出声:“我说你好了没啊。”
肖嘉映一声不吭地把它放开,顺便给它把毛理了理,“好多了,谢谢。”
“嘁。”
熊虽然话多,但面对年纪这么小的肖嘉映,莫名其妙变得老成了一些。
一整个晚上肖嘉映没出房门,也没吃任何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熊给他变了点水果,他吃完就躺下了。
黑暗中,尚未长开的身体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都没能睡着。
熊靠在枕头边,听着他的呼吸,浓重的鼻音,还有他每次翻身碰到额头时的小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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