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行川立刻看向平板上传回的数据。
截止目前,钟成说并未说谎。符行川下意识松了口气——现在看来,他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刚才是例行询问,可能让你不太舒服,我先道个歉。接下来是正事……”
针对钟成说的问询很快结束,关于今晚的事件,他的说辞和给警局的没有任何区别。钟成说唯一察觉到的异常,只有“街上的路灯好像坏了”。
技术部门的数据源源不断传来,钟成说的叙述里没有半句假话。
“最后再确认一遍,你为什么在凌晨冒雨出门?”
“刚才不是问过吗?今天我爸妈走亲戚,窗户没关,我怕我爸的盆栽被淹死。”
符行川确实问过,数据告诉他这是实话,可这不妨碍他觉得扯淡。
“为什么?”符行川忍不住追问,“你骑车去长陵路要一个多小时。大半夜的,雨下成这样,路况又差……”
他特地确认过,盆栽是菜场五元一盆八元两盆的品种。无论怎么想,正常人都该等天亮再说。
钟成说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那可是两条命。”
符行川:“……”
很好,又是实话。他的担忧从“似乎多余”级变成了“杞人忧天”级。
符行川:“辛苦了辛苦了,出去吧。熬了大半夜,先去休息室睡会儿,白天我还有事找你。”
钟成说被工作人员领走,符行川灌了小半壶茶,一股沧桑感漫上心头。四十出头的符部长唏嘘了好一会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但钟成说好歹来路清楚,接下来的无名氏才是重点。
符行川出门抽了根烟,回来时,无名氏已经坐在了钟成说刚刚的位置。
看到那人的一瞬,符部长下意识绷紧身子,瞳孔微微放大。
无名氏先生长发束起,苍白肤色被暖光一照,多了几分活气。比起照片,他脸颊和嘴唇血色更足,棕红眼眸没那么扎眼。此人身材颀长,病号服换成了识安集团文化衫,呆板的设计给他一穿,瞬间变成了时尚单品。
重点是那张脸。
符行川见过太多是人或不是人的“美人”,和他们相比,无名氏的长相仍称得上一骑绝尘,有种淬血刀刃似的美。
漂亮过头了,真人比照片还邪门。
符部长的感慨里没有半点欣赏,反而满是警惕。他在这个行当混了三十年,自然知道最基本的道理——
和玄学沾边的活物,尤其是“来路不明”的“人”,美丽只意味着危险。
符行川轻轻敲了敲桌子,顷刻间,整间问询室全面封闭,数十个毁灭性术法蓄势待发。要不是绿植繁茂、小鸟熟睡,符行川能顺带激活爆破系统。
和全力戒备的符部长不同,殷刃整个人轻飘飘的。
封印下只有潮湿浓稠的黑暗,腐臭黏腻的尸堆。而在全面体检后,他被工作人员带去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殷刃甚至无师自通,悟出了使用热水龙头的办法。
热水龙头,神奇。吹风机,厉害。他脑袋进水才想毁掉这个时代。
殷刃放松地靠进扶手椅,打量面前的吃食。
他初来乍到,不知道东西被换过。款待钟成说的热茶桃酥被撤走,现在桌上放着杯热腾腾的咖啡,外加一盘巧克力曲奇。
咖啡是清咖啡,气味异常浓郁。
“不急着聊,先吃点东西吧。”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
殷刃瞄向单向玻璃。这个形态下,他看不清对面的状况,但能感受到对面的威势。
“镜子”对侧有位异常强大的修行者,接下来再谨慎也不为过。
面前的饮品热气腾腾,又酸又苦的烘烤香气直钻他的鼻子。殷刃试着抿了口,煞气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有诈。就算有人喜欢极端口味,也不该默认以此待客。
杯口刚离开嘴唇,殷刃就将桌上东西扫了个遍。感谢凶煞出色的嗅觉,他在一堆零碎装饰里嗅到了食物。
装在精致小瓶里的盐和胡椒,包在透明软管里的酱油与醋。圆柱小包里沁出浓郁的奶味,长方形薄纸裹满糖粒,桌边还有配了小勺的果酱和猪油。
全是调味的东西。它们井井有条地摆在木盒套装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留给自己的反应时间显然不多。
殷刃控制住表情,利落地抽出砂糖条,撕开奶油球,开始给饮品加料——他不清楚这样做“对不对”,但他调过太多药汤,知道怎样让它们口感更好。
加了料的饮品顺口不少,殷刃啜了几口,拿起片点心似的东西。
这次没陷阱,他尝到了完全陌生的美妙苦味。点心味道浓郁香甜,殷刃毫不客气地吃光了一整盘。公正地说,这玩意儿比怨篓好吃一万倍,就是空口吃黏嗓子,饮品和它搭得不错。
“还有吗?”殷刃意犹未尽。
符行川:“……有。”
“对不住,我实在太饿了。你们这调料挺全,能不能来碗面什么的?”
符行川:“……桌子抽屉里还有两包曲奇。”
在殷刃看不见的地方,符行川放下平板。就在刚才,无名氏的体检结果新鲜出炉。
根据基因分析结果,无名氏是标准的本国人类。
他骨龄约22到23岁,身体健康,只有一点营养不良。棘手的是,无名氏体貌特征、DNA和失踪人口比对不上。他全身没有任何茧子、手术痕迹或损伤,仿佛刚出生一样完好,没给他们留下任何线索。
警方联系过精神卫生中心,院方坚称患者里没这号人。这人现身的时段,医院偏偏又赶上停电,拿不出监控资料。
截止目前,符部长只能从这人身上挖情报。
至少看他目前的表现,无名氏具有一定现代知识,基本可以排除“流行信息接触较少”和“不了解当今时代”的可能。
“不好意酥,耽误勒您的时间。您随便问,我知唔不答。”
殷刃咀嚼着黏嘴曲奇,努力发声。
“关于你自己的事,你还记得多少?”符行川直奔主题。
殷刃赶忙灌了口咖啡:“……咳咳,不多,就记得我以前常常四处走动,可能该说‘出差’?最近的事想不太起来,我现在脑袋乱七八糟的。”
仪器读数出现了波动,这人没有说谎,不过言语存在一定夸张。
“说说昨晚的事。”符部长不动声色。
“您想问我为什么这副状况?”殷刃小心地拨过话头,“不清楚,醒过来就这样。我实在没办法,就在附近捡了把匕首防身。就算人家没报警,我也打算找警察帮忙。”
“进入‘市精神病院’纯属巧合,我只想找件衣服穿。刚醒过来的时候,我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尽管当时他不是人形,殷刃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你能找到醒来的地方吗?”
“够呛,那地方全是荒地。我乱转了很久,走得太远了。”
这是实话,当时他在地下嗖嗖流动,几乎横跨了整个海谷市。
“你主动进的精神病院?”
“嗯,翻窗进去的。晚上太暗,我只知道它是那种……那种‘公共设施’,闯别人私宅总归不合适。”
殷刃理直气壮,“化成液柱钻窗缝”绝对算翻窗的一种。
“我弄了件衣服,不想在底细不明的地方待着,就又跑了出来。结果出门就撞见钟哥——他能作证,我一直很配合。后来你们的人直接把我接到这儿,做了一大堆检查。”
“……你叫他‘钟哥’。”符行川揉揉太阳穴。
“他看着比我大。”至少一千岁的凶煞满脸无辜,“他还说是我的熟人。”
符行川干笑两声。无名氏先生的观测数据波动较大,但都没到“谎言”的红线。话说回来,遇到这种事,很少有人能冷静而客观地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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