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到了卡戎的气息,沉没会的人可是在看热闹呢。”
她无视识安众人箭一般的目光,笑着冲殷刃嘀咕。
闻言,殷刃以红纱法器盖紧钟成说的头颅,掩好他两只空洞洞的眼眶。戚辛瞥了附近的人类一眼,她再次伸出双手,轻轻一拧。
浅淡的悲伤犹如月光,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施术者出现了统一停顿,就在这个空当,戚辛身形闪烁,刹那间消失无踪。
“没事了,我会再来找你。”
说罢,戚辛的气息消失得干脆利落。
殷刃在昏昏沉沉地站在原地,眼看着葛听听与黄今被识安控制。神经松弛,疲惫与疼痛席卷而上。殷刃用尽全部力气抱紧钟成说,终于失去了意识。
……
殷刃再醒来时,钟成说仍被他抱在怀里。
不过周围的环境有点奇怪。房间装修是识安风格,没有窗户,摄像头静静贴在房间角落,却没有启动。
他的身边,钟成说的双眼已经被纱布围上,散发出隐约的药味。小钟同志秉承了自己天塌下来也无动于衷的强大定力,就这样被搂着沉沉入睡。他的表情无比放松,像是睡在世间最安全的地方似的。
身为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之一,此人还真是毫无自觉……不过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殷刃做了个深呼吸,呆呆地躺了会儿。
快乐陨落前的表情,还在他的脑海打转——
如果乐先生带罗纯蕾进来,不是为了逃亡,而是为了更方便把自己投喂给“爱”呢?
被自己反杀的时候,乐先生的反应中并没有多少意外。自身的陨落,可能在乐先生的预料之内……与其等着被敌人吞噬,乐先生把残躯留给了同伴。
如果不是戚辛及时跳出来救援,自己和钟成说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而他们的实力,已然被乐先生探得一清二楚。
幸亏他们坚持到最后,还留了最后一张牌——至少到现在,爱意仍然不知道,真正的“恐惧”有两只。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殷刃哼着歌,手掌抚上钟成说的面颊。后者在睡梦中嘟囔两声,轻轻靠上殷刃的手。
“一只没有眼睛……嗯,不能没有眼睛。”
殷刃的手掌盖上钟成说的双眼,他微微撑起身体,吻了下去。
危机解除,四下无人。殷刃将浓厚的凶煞之力聚集在舌尖,将其渡入钟成说的体内。钟成说被他的动作惊醒,他轻轻揽住殷刃的腰,把它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吻。
朦胧温暖,能让世间烦扰远去的吻。
两人黏黏糊糊地吻了几分钟,钟成说抬手解开绷带。他试探着张开沾满血渍的眼皮,露出两颗崭新的、漆黑的眼瞳。
殷刃:“……”此人左眼瞳孔小如纽扣,右眼瞳孔则几乎占满眼眶。漆黑的瞳孔后方,能隐约看到有什么在涌动。
殷刃拼命咳嗽:“左右两边大小不一样,你再调调。”
钟成说哦了声,跑去卫生间找镜子。再出来时,他又变回了殷刃所熟悉的“普通人类”——脸庞俊秀,皮肤光洁干净。钟成说顺道刷了牙冲了澡,整个人身上都是沐浴露的清新气味。
做完这一切,他又倒了两杯温开水,倒完还不忘比对两杯水的水平面。见一模一样的水杯里盛好一模一样的水,钟成说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满足。
真想让彼岸的元物们看一看,殷刃无奈地接过温水。
费尽心机消灭了恐惧,结果恐惧非但没消失,反而变成了两只——一只醉心学习,一只只想休假,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殷刃缓缓躺回枕头,摊成一个大字。
然而鬼王大人没休息多久,一个熟悉的人就敲开了门。
符天异神情恍惚地看着殷刃:“我二叔又开始在医院进进出出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殷刃:“……”
殷刃:“有话直说吧。”
“李教授找你们有事。”
……
殷刃到来时,黄今正在隔离间里给自己播放人生走马灯。
回到识安之后,他和葛听听被分到两个隔离间医治。哪怕他不知道识安的具体规章,也看得出此处的保密程度——前来询问他们的,甚至是李念和手机便携版焦部长。
询问内容,无非是之前发生的一切。
黄今一五一十地说了。
不久前,对于自告奋勇当诱饵的葛听听和附赠的黄今,殷刃亲自写了清心符,又不放心地附加了编有自己发丝的护身符——若是那两人遇到性命之忧,卢小河那边的警示符会立刻燃烧,届时殷刃将亲自出手。
饶是如此,殷刃还是很不放心。
“对方实力不明,我的护身符也未必能百分百护住你们,你们可要想好。”他再三强调。
好在与九组众人预测的差不多——直接杀了他们或丢进间隙,识安能通过术法探知到“死亡”,容易引发极端事态。乐先生仅仅拿走两人的手机做文章,然后把黄今与葛听听丢在办公室,任他们自生自灭。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殷刃成功救助两人,吩咐他们在后山亭子附近隐藏气息,见机行事。关于这件事,符行川是知情的。
至于符行川与项江对峙,两人趁机袭击的事,姑且也算顺利。
问题在于逮捕项江之后。
黄今记得,他们本该协助符行川控制术法,协助殷刃及时脱身。结果就在他给项江铐上法器的前一刻,他失去了意识。
他只记得脑袋里锥心的痛。
再清醒过来,黄今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流泪不止,心里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找不到缘由的巨大悲伤。识安的高级调查组围在周围,看向他的目光说不上友善。
……无论怎么看,这个情况都相当不妙。
他是不是杀了谁?杀了某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不对,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只有丁李子……难道是因为识安把他另一个重要的人消去了?
毕竟回忆整个案件,黄今发现记忆中有大段大段空白。不去细想还好,他越想越不对劲。似乎有那么个人从案子里消失了,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
黄今不是没申请看过案件资料。其中有一个名字,有关它的一切信息都变得无法阅读。那些字就在纸面上,可他无论再怎么努力,那行文字就是进不了他的脑海。
完了,全完了,他摊上大事儿了。
黄今在墙角抱头蜷缩,心中满是悔恨。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早知如此,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只需要担心沉没会高利贷的时候——他就该带着冲锋枪到沉没会成员堆里扫射,而不是进入识安改造。
就在黄今含泪编织这段悲情故事的时候,殷刃忍无可忍地捶响了玻璃。
“门开了十五分钟了,你给我出来!”
“我的脑子坏掉了。”黄今注视着墙角,“之前的案子不对劲……少了个人,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是吧?被元物直接吞噬的人,会引发这种现象。”殷刃脑袋顶上玻璃,耐着性子解释。“别说你这个黑印,李念都不记得她。那个案子结了,和你没关系。”
就像当初更升镇的镇长先生,自从爱意吃掉了罗纯蕾,有关那个女孩的一切都被从“认知”上抹去了。
她的课桌和文具还在,她的房间和衣服还在,她留在匿名聊天群的聊天记录还在。
可人们只是睁大眼睛扫过它们,脑中无法留下任何痕迹。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自己和钟成说还记得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
哪怕像黄今一样,能意识到有这么个“角色空缺”,也无法获得更多信息,只会被货真价实地吓到。
“我还失去了很长一段记忆!醒来的时候我在痛哭!”黄今扒在墙角不肯动。
“那是因为你被元物控制了。”殷刃又拍拍玻璃,“具体原因还在查,我能保证,你现在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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