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葛听听适时接话。
“后来,后来就是饥荒。我这身毛病都是饿出来的,也算是病根。唉,这饭不够吃,我尤其倒霉……本来能吃的就越来越少……”
校工转过浑浊的眼,语气几乎是温柔的。
最近国内没听说哪里有大饥荒,葛听听投去迷茫的眼神。
“当然,是我自己的体质问题。我有个同事,人家不仅比我年轻健壮,到了最近,饭食还要多少有多少呢。”
这回连黄今都皱起了眉,他完全听不懂这个校工在说什么,他的叙述和具体事件似乎对不上号。
“叔,我这有点钱。你能不能带给你同事,让你同事分你点?”葛听听没想那么多,她朴素地摸出手机,“就当是糖水的谢礼。”
“不用了,小姑娘。”
校工乐呵呵地摇头。
“我那同事,前不久刚去世——你看,人生就是这么捉摸不定啊。我还以为,他肯定是我们之中活得最久的。”
“抱歉……”
“没关系。”校工摆摆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不罪嘛。”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略嫌古怪。校工的态度温和依旧,可是葛听听后颈的寒毛始终软不下去。现在看来,那兴许不止是冷雨的缘故。
葛听听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她拿起杯子,快步走到校工面前。
“叔,还你杯子。雨太大,我和哥哥先回去。”
校工沉默地看了她一阵,浑浊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哦,再来啊。”
半晌,他慢吞吞地应道。
“这里是最好的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姑且还算成功。
字数大失败(……)
明天……明天万字……可恶!!!
第197章 真诚
识安地下实验室。
黑灰的“洞口”悬在洁白的房间正中,边缘渐变为纯黑,活物般不停移动。明明中央黑灰色的质感一致、不见明暗,可只要注视着它,总有种要被漩涡吸进去的错觉。而且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像是平面,可转过角度,它仍然正对着一切注视者。
房间外部,一组人在电脑前忙忙碌碌。数字与图像在屏幕上飞快跳动,轻微的警告音此起彼伏。
这些数据穿过电线,乘着电波,到达了楼上李念的电脑,最终缩在一个小小的窗口里。
“凶案增长率没有显著升高,增长速度还可以接受。在外部流动的污染源还在回收中,尽管市场还在流入新的污染源,总体上在可控范围内。”
李教授对面,项江干巴巴地汇报——与其说汇报,他的架势更像是在读纸面报告。
“……总体来说,一切都好。这周的工作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如此总结。
“是吗?”李念不动声色地移动鼠标,查看实验室传来的数据,“你是真心觉得,沉没会要用这么多年的研究心血来娱乐我们?”
项江抬起眼,脸上一片麻木:“污染物的源头还在调查,查证需要较长的时间,一切都在按规定走。”
他显然没有推理猜测的兴趣。
“如果李教授有可以验证的假说,我会协助您提出申请。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以留存人力为上——现在警力高负荷,紧急事态处理部需要留下可以应急的人手。”
“规章背得不错。”李念嗯了声,“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我继续公事公办。”
项江这才收回目光。
他一双老人似的眼睛看向屏幕,眸子里反射出黯淡的光。
之前符行川还在办公室时,总会提出各种离谱假设,有时还会先斩后奏派人调查。彼时,李教授充当着拉缰绳的角色,被搭档吵得烦不胜烦。换了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项江,办公室静得让人难受,那份空虚简直能将人的思维都凝固住。
“海谷相关的舆论状况不容乐观。”
李教授主动出声道。
“无差别案件时有发生,居民们的压力较高。刨除凶案来看,网络上极端的言论和行为出现频率增加了165.2%,现实中骂战与肢体冲突同比增长347.7%……”、
实际上,这几日在外的感觉更加明显。李念只是走在街道上,身周的妇女儿童会主动避开他这个“一脸凶相”的成年男子。夜晚的商业街行人肉眼可见的减少,空气中弥漫着紧绷与恐惧。
烟酒消费倒是涨了许多,有些人似乎还挺享受这种氛围,街道上时不时能见到喝醉的地痞流氓。夜色中酒气与呕吐物的味道越来越浓。
海谷市特有的松弛感在悄无声息地消失,可是——
“没死人,就不是大事。”项江轻飘飘地表示,“我们不负责民间风评,也不负责居民的精神健康。你要问我的意见……那些只是污染附加影响,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李念咀嚼着这四个字,“以你的情况,我以为你会在意。”
项江移动鼠标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站起身,死人似的眼瞳牢牢锁住李念。他的身后,项海的脖子朝一侧歪了九十度,青白的嘴唇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以你的情况,我以为你会知道。那点凶煞之力污染不会改变人的人格,更不会引诱无辜的人行凶——本质都是人祸,自然不归我们管。至于网络冲突,那些人不是向来这样‘爱热闹’吗?现在这样,反而更坦荡。”
项江一字一句地说完,这才拿起没喝了多少的杯子,象征地接了杯水。
“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情。”
“我当然介意当年的事情,但这不是你小题大做的理由。”
项江身后,项海正过头颅,又张开腐尸似的嘴,吐出腥臭的煞气。可惜李念不动如山,连头发丝都没被厉鬼拂起半分。
项江拍了拍肩头死去的双胞胎兄弟,项海扭过脖子,以变形的手掌遮住嘴巴,在他耳边徐徐低语——
【都是疯子。】那厉鬼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呢喃,【都是疯子。】
另一边,见项江执意把事情“大事化小”,李念不再言语,他翻动着实验室给出的研究结果——
破解木符上的污染模式,根据情绪数据复现失踪条件,连通彼岸的研究十分顺利。
甚至可以说,顺利得过了头。
之前二十余年,除了承受住高度污染的“卡戎”,谁也无法触及彼岸。识安对人造间隙早有研究,饶是如此,他们最多能抵达档案馆那样的过渡空间。
然而这次试验刚开始不久,焦莲就能感应到彼岸的异动。短短一日,识安就成功制造了一个极端不稳定的连通口。
李念拖动实验数据的窗口,将其放在最近海谷市冲突报告旁边,紧接着又调出这次污染源散布的案例。
随即是更升镇调查的案件实录。
他思索了会儿,又扯出不久前殷刃与钟成说给出的假说。
【彼岸是由无数生物的脑为“设备”,相互连通的“网络世界”。元物可视为彼岸的独有的生命形式,疑似以生物情绪为能量来源,可对精神错乱、脑部受损的生物进行一定程度的入侵与操控……】
李教授凝视着满屏幕大大小小的窗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朦胧之中,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可是仔细一想,那股感觉又沉入了繁杂的线索之中,难以重现。
……
医院废楼地下,沉没会海谷分部。
半步卡戎的魏化谦挥退了所有下属,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间里。
此处本就是过渡空间,离彼岸更近的地方。带着一丝少有的忐忑,他紧闭双眼,伸开左手五指,将力量集中手部。
下一刻,那只手的指尖逐渐变得半透明,继而消散在空气之中。紧接着是手掌,手腕……只听“啪”的一声,他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砸上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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