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137)

    他的语气带着歉意：“大病初愈，这次不能招待你喝冰可乐了。”

    艾子墨不说, 宗澜也忘了, 自己现在当真饿得前胸贴后背。

    “没有关系, 我不挑的。”

    他点了点头，很快, 几秒钟后，办公室另一道门就打开了。穿着厨师服的厨师推着推车进来，将上面热腾腾的碗搬到餐桌上。

    宗澜往碗里一看，陷入沉默。

    里面全部都是些流质食物, 黏糊糊用不知名材料炖出来的补品粥。

    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 但闻起来......还真挺香的。

    宗澜感觉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在叫，于是也不和艾子墨客气, 埋头开始干起饭来。等他将面前的东西吃完之后, 这才终于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味道怎么样, 合口味吗？”

    “很好吃，谢谢议长。”宗澜拿起纸巾，才发现在这里大快朵颐的只有他一个人。好在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使下颚上的淤青被众多人旁观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此刻完全没表达出什么尴尬。

    “冒昧相问，请问您今天邀请我来是为了......？”

    吃人嘴短，宗澜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切入话题。特别是在第一议长看起来真的有事情找他聊聊的时候。

    宗澜发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一只姜黄色的大猫正在书架上蹦迪，从高处跳到低处，用软垫稳稳地着陆，轻巧到甚至发不出杂音。

    “不用紧张。”艾子墨笑了：“今天我们就是随便聊聊，无需拘谨。”

    真的是随便聊聊吗？宗澜表示怀疑。

    “首先，我代表幸存者向你表达最诚挚的感谢。感谢你为江州基地市做的一切。”艾子墨叩了叩桌面。

    下一秒，办公桌上悬浮的光屏上登时出现了整个江州全貌图。

    卫星不断缩小再缩小，扩大，最终停留在数十处街景处。

    从监控中也不难看出，在两个月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已经有许多江州市民陆陆续续回来，重建他们的家园。

    “现在江州基地市灾后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他基本也都走上了正轨。”

    宗澜看了眼，脸上并没有出现很开心的情绪。

    做好事虽然会让人心情愉快，但现在一提到江州基地市灾后，宗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的诊所。

    牺牲小家，成全大家，这波格局实在是打开了。

    然而艾子墨是谁，扫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颇有些忍俊不禁，轻咳两声：“当然，作为在本次污染源事件中出力最大的人，议会会承担一切开支赔偿。如果你想要重建自己的诊所，我们会全程提供经济援助和技术支持。”

    宗澜眼睛登时就亮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这也是今天我邀请你来喝下午茶的原因。”

    毕竟之前诊所经过一通改造之后，加入不少高端器材，价格直逼七位数。尖顶议会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成年人的字典里没有“免费”两个字，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代价。

    宗澜想，只要议会愿意帮他重建美好家园，付点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您请说。”

    就在宗澜以为艾子墨要问他到底如何净化S级污染源，亦或者直接想办法让他加入尖顶执行者部门，为联盟效力的时候，艾子墨开口了。

    “我想邀请你在尖顶议会里常住一段时间。”

    或许是怕宗澜误会，艾子墨凝视着茶杯口里棕色茶上自己的倒影，轻声道：“不仅仅是你的身体仍旧需要时间调养，更因为这里是全球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你。”

    “如果你想继续当医生的话，尖顶议会也有很多心理濒临分界线的异变者，完全可以把诊所开在这里。除此之外，我们也可以把你以前治疗的病人一起接过来居住......”

    越听，宗澜越觉得奇怪。

    与其说是想要笼络他，这么优厚的条件，反倒像是在招揽人才。

    可说单纯的招揽人才，似乎又不对。因为艾子墨极为了解他，甚至知道他对当医生很有兴趣，而且对自己的病人相当具有责任感。

    宗澜和这位第一议长相处的机会不多，可是通过上回见面，还有对方吩咐尖顶执行者小队进行贴身保护，自己在昏迷时看到的情形，这次谈话的内容......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艾子墨究竟是认识失忆前的他，还是和L的情况有共通之处？

    想到这里，宗澜决定主动出击。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年迈的议长愣住了。

    宗澜耐心地解释：“这个世界没有白得的午餐，不是吗？”

    “你误会了......不，也不能算误会。”

    艾子墨摆了摆手：“你能答应留在尖顶议会，这本身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一笔财富。顶多需要出席的，就是一个向全世界宣告平安无事的新闻发布会。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邀请，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孩子，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意愿。”

    真的是这样吗？宗澜觉得艾子墨没有说实话。

    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年迈的老人一直凝视着他，深眼窝里睿智的眼睛充满了包容柔和的神色。

    所以宗澜回答道：“我可以答应您的邀请。但是，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

    “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宗澜将手搭在一起，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在一年前，我经历了一件事......我失忆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回忆起以前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艾子墨的神色。

    可惜后者显然是个情绪控制的高手。

    “我想......议长您是不是曾经认识我？”

    宗澜小心地观察，他发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子墨的神色果然变了，虽然只有短暂一下，却逃不过精神科医生的火眼金睛。

    于是宗澜连忙道：“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和失忆前的我认识？”

    两个问题看起来没有多少差别，但却让宗澜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艾子墨果然认识他，但并不是失忆前的他。

    那很有可能，艾子墨和L来自同一个地方。

    只要搞清楚这个问题，L的来历就很清楚了。联想到L透露的信息，宗澜更偏向于L是平行世界里未来的他，否则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L能够对未来的事情了如指掌。

    面对这个问题，艾子墨沉默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孩子，我曾经认识你。”

    “那您上次说过，是因为父亲的托付，才照顾我，是真的吗？”

    宗澜没有直接说出L的存在，而是聪明地换了一个更适宜的切入点：“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也不知道他已经死去......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看见艾子墨的表情后，宗澜知道，他这步棋又走对了。

    很显然，能够因为一句普普通通的托付就付出这么多心血，至少也是很好的朋友。看感情波动的剧烈程度，或许还要更亲密一些。

    宗澜在心里庆幸，他在诊所里的时候完全没有荒废，而是每天孜孜不倦地学习，其中学习到了不少谈话的技巧，和实用心理学。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最终，艾子墨这么说道：“实不相瞒，我和你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所以对他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