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本人惊异自己居然真能浇出大把绿幽幽蓝哇哇的鬼火出来。
前有仙人予气, 后有魔君授道,她几乎快忘掉自己在地井里囚禁三十年的痛苦记忆, 新生来得无声无息。
其他人在吃惊这件事本身。
老萧家哪怕翻车了, 陵寝里还是塞满了好东西的,解雪尘面对这些东西完全无动于衷, 已经离反派抢光拿光的固有作风越来越远了。
“那个……”苏红袖迟疑道:“你不是说要和蔺哥一起, 重新造房子吗?”
解雪尘站在熊熊鬼火前没有回头:“所以?”
“所以盖房子很废好木头好石头啊??”解明烟跟着挠头:“你……你啥都不要,回头再亲手砍树削皮么?”
男人的僵硬表情被火光映亮。
“不碍事,”蔺竹举手道:“我那里还存了些散碎银子!”
“咱们买不了大理石黄花梨,拿青石板野枣木一样可以!”
魔君再想把烧完的东西救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漫山遍野都是工匠们没抢完的木料石料, 挑挑拣拣也凑合着能用。
整根的好料子自然价值百两千两,大伙儿逃难之前跑去管事那里讨不到工钱,吆五喝六的便一块儿抬走了,估计是要运到附近州城里换个好价钱。
两只狗子来时背着的猪板油还有痕迹残留在背上, 猝不及防被套了长轨拖车, 由于木石料子过重的关系, 跑起来三只眼睛都在同时使劲, 尾巴乱甩。
一路歪歪斜斜踏空而去, 拖得云影残痕犹如蛇影, 好在一阵风也就吹走了。
狗子们竭尽全力拖车回家, 旁人各有骑乘,蔺竹被理所应当地分到解雪尘那边,两人乘蛟而归。
本来互相都存了些旖旎的心思,距离猛然一拉近,反而谁都说不出话。
解雪尘再把他抱在怀里时,无意识地嗅到后者发间的清浅气息。
是山溪水泡竹叶洗出来的好闻味道。
蔺竹被抱上蛟鞍时原本便有些羞赧,低着头不好说话,一发觉对方在闻自己,直接打了个激灵。
解明烟坐在灯笼上不近不远地瞧了一眼,风烟里遥遥道:“前头有旋风,小蔺记着坐稳点!不行就拽着他,别不好意思!”
“好,好的。”
蔺竹嘴上答应了,反而更不好意思碰对方,耳朵尖都泛起红来。
魔君和颜悦色道:“你有点魂不守舍。”
“……”
下次,下次一定坐红袖的飞剑!!
这家伙根本就不会聊天!!
蔺竹抓紧长鞍上的如意纹金柄,一面怕真的被颠飞下去,一面又还要嘴硬。
“我在担心别的事,你以为呢?”
“别的事?”
魔君略有点不高兴了:“你坐我的蛟,居然在想别人?”
吞月迎风游去,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罢了,安心当工具蛟便是。
“不是别人,”蔺竹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了借口:“快要入冬了,家里棉被单薄,炭火也没有备下多少,我当然会忧心。”
五人二狗一蛟绕过长风漩涡,距离拉得近了些,刚好听见了对话末尾。
苏红袖习惯性想说有法术怕什么,话到嘴边紧急刹车,贵家小姐的娇纵撇了干净:“现在才刚到八月,还没有彻底入秋呢。”
“哪怕担心这些,咱们也有很多时间准备。”
“其实有很多人家,春天一结束便开始忧心过冬了。”蔺竹解释道:“柴火牛粪,粮草盐油,除此之外还得备些散碎银两换些棉麻……”
他说到一半,发觉其他几个人都有点茫然。
林霜今也发觉不对,琢磨道:“你们都好像不用过冬,是吗?”
“确实,”苏红袖反应过来:“我真没见过哪个神仙穿棉袄。”
在各色画像里,得道之人一般一年四季都是羽衣飘然的形象,既不用担心避雨,也不用考虑保暖。
至于什么冬天穿裙袍容易得老寒腿,脖颈附近敞着风会灌进去,那些都不算常识。
蔺竹早已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点点头没有多问。
反而是解明烟立刻起了兴趣。
“我们去种棉花吧!”
“种棉花摘棉花,再缝几床厚厚的被子,冬天烧出几个旺旺的炭盆暖屋子!”
“种田得是春天吧?!”
“咱们半夜偷偷种完就收不就完了!”
蔺竹听他们几个争辩着,扭头一看身后的魔君,眼前浮现男人面无表情穿着大棉袄的样子。
一没忍住笑出了声。
解雪尘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询问道:“棉被盖起来与蚕丝被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盖过蚕丝被,”书生爽朗道:“不过棉被很重,又厚又踏实,睡起来会觉得很安心。”
“那试试看,”解雪尘道:“忘世渡冬日有地间阴火,游魂妖魅也感觉不到冷暖,没有多少人特地改换装束。”
他没有穿过棉袄,但如果蔺竹想看他穿,倒也无妨。
蔺竹没意识到这事儿对某些好面子重排场的帝君有多让步,很大方的应了:“那我半夜去陪你们种棉花!”
落地时两只狗差点撞着院墙,身后车架上的石块长木被震得骨碌乱响。
有了这些储备,等地块划出界限以后想重新搭墙能省下不少花费。
烛山陵这事闹得挺大,但前后来去不超过五天,再回家时门口的尾巴灯还蹦跶两下,报告有人家过来找过他们。
蔺竹欢欢喜喜回了家,一路都在想要新修个什么样子的好院子,听见尾巴灯说话还被冷不丁吓一跳。
“谁来了?”
“夏家三爷爷,他来找过你,手里还拿了封文书。”
“除此之外还有沈姑娘邱二公江四婆有路过门口——”
鱼兽当年被砍了尾巴,半自愿成为蔺家门前夜灯,索性拿那截尾巴当眼睛时刻看附近情况。
它过去犯错被囚,还要在须臾山穴里渡过漫漫长夜,意外中有灵识被带出封禁区外,看两小孩儿扯皮打架都能看一下午。
解明烟不爱串门,两姑娘比较青涩,不会轻易和陌生人搭话。
时间一长,反而是这尾巴迅速认识并记住所有村民的样貌名讳,时不时还在家里人进出之际叭叭叭讲点村内八卦。
“报!西乡的小寡妇准备搬家过来做小生意了!”
“报!陈三哥家表叔在着急他们邻居的婚事!他们家花生前些天长了不少!”
“报!村头黑尾巴狗偷偷叼了小囡囡养的龟磨牙!”
一堆乱七八糟的报道里,也就蔺竹分得清楚谁是谁,是在讲住在哪的哪个邻居。
其他人听得半懵不懵,纯粹靠碰运气。
五天没回家,来客人了也正常。
蔺竹抱着猪油罐子给尾巴灯抹了一口,算是奖励它看门得力。
旁侧解雪尘脚步一顿,罕见地能记得这夏爷爷是谁。
他被救来时,被村民们当成是意外负伤的猎户,后来还主动邀请他一起上山好几次。
夏三爷已经有六七十了,一口牙掉的没剩几颗,性格大大咧咧,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但看着也算坦诚。
有一回打猎收获平平,三爷主动匀了一只山鸡归他,说是年轻人得多吃点肉。
尾巴灯难得见魔尊本人搭腔,晃了晃尾尖支棱起来。
“瞧着高高兴兴的,好像是发财了。”
“发财了?”
“昂,见人就乐,来敲门时嗓门扯得老高。”
谈话之际,其他几人相继招呼着狗脱鞍卸货,闻声加入交谈。
“他还说什么了?”
“前天来找过一次,昨天又找过一次。”尾巴灯回忆了下,又很肯定道:“也不只是找你们啦,我亲眼见着他路边见到一邻居,也边拉边走絮絮叨叨什么去了,开口第一句便是「我这晓得了个发财的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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