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学林通过一连串看似缜密的脑补、心态崩掉后,居然跑到了一看就是陷阱的2号机上。
……连南舟都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才是南舟那个时候频频关注戴学林的原因。
如果那个时候戴学林在2号机上赢得的筹码超过了南舟原本预留给自己的临界点,那么,他自然会发现机器的秘密。
南舟所精心筹划的局,就是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好在概率相当公平,没有在不该到来的时候给予眷顾。
而南舟也将计就计,利用了戴学林的心思,给他演了一出真假参半的戏,让他以为,2号机本身就是一个南舟精心策划,用来引君入瓮的阴谋。
戴学林这只小王八还挺乖觉,吃了亏就跑,非常利索,利索到根本没来得及发现这台机器的异常。
最终,这一台机器中寄予了无数其他赌客希望和怨念的果实,被南舟一次采撷到手。
事到如今,戴学林心里火亮亮地洞明一片,也看出是哪里是症结所在。
——不是什么狗屁概率,是机器本身出了问题。
他指尖发力,死死攥紧了南舟的领口,大有要把南舟当场勒死之势:“南舟!!你——”
南舟单手扶住机台:“你说。”
戴学林心里像是下了一场火,烧得他眼前一片发白。
他甚至无法怀疑是南舟动的手脚。
机台的倾斜,很有可能是赌场养护不善导致的,只是先前没有发现罢了。
无数痛骂宣泄的话烙铁一样烫在在他舌尖,又痛又麻,让他说话都有了障碍:“机器……有漏洞!”
南舟把脚在地毯上轻轻蹭了两记。
……象征性心虚一下。
他回应道:“嗯,我发现了。”
戴学林被心火灼烧得口干舌燥,一张面皮被眼前机器散发出的机械热度烤得直发紧。
……南舟恐怕在昨晚就发现了2号机的问题。
所以他才敢选推币机。
这就是他的底气。
他的确有心诱导自己,但却不是去2号机,相反,他希望自己远离2号。
所以当自己坐到2号机前时,他开始观望自己,担心着自己会歪打正着,摸清他的底牌,但自己却理解失误,以为他是故意诱骗自己坐到最坏的2号机,便主动放弃了这大好优势。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过傲慢和自负。
如果他昨天晚上也跟着南舟一起玩的话……
戴学林昏昏沉沉地后悔着,浑然忘记了,南舟昨晚并没有拍板敲定今天要玩推币机。
从谨慎的角度考虑,他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本钱,陪南舟一起烧钱,研究出机器的弊病。
可以说,戴学林猜中了大半真相,只是结论跑偏了。
他认为,是他们对机器太过自信,没有事先检查机器,让南舟钻了空子。
毕竟正常人不会想到对方能活活把地板砖给踩凹下去,从而送他们全队物理超度。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垂死挣扎道:“这是机器问题!!比赛不能算数!”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大赢了的南舟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挺平淡地确认道:“是不比了吗?”
戴学林野牛一样咻咻喘着粗气,刚才的得意早就顺着毛孔,和着四肢百骸的力气一道流失。
“还有什么比的必要吗?你从一开始就占了优势了!!”
南舟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我没有优势。很公平。刚开始2号机我可是空出来的,中间你也有选择的机会,你为什么放弃了?”
戴学林无法反驳。
他现在只有一个诉求。
不能比了。
如果继续比下去,他和哥哥都会被“斗转”吞噬。
……早在看到上千枚筹码涌出时,戴学林的战意就已经被深埋其下,粉身碎骨。
他咬牙强调道:“机器有问题,赌局不算了!作废了!”
“哦,你是这么想的。”南舟挺痛快地点点头,“那我们这一局就不算数了。”
……啊?
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为什么?
他不抓着自己的出尔反尔兜头痛打吗?
如果易地而处,自己根本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非要把南舟赶尽杀绝不可——
在戴学林茫茫然想不出原委时,戴学斌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弟弟的手臂,疼得他的神智都回笼了些。
戴学斌咬着字,一顿一顿道:“学林,现在,下午六点一刻了!”
距离他们的比赛结束,只剩下了半天时间!
戴学林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南舟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霸占2号机,而是要和他迂回作战了!
时间!
他要吞噬的,不只是筹码,还有时间。
南舟的赌局,最好的情况,是能用出问题的2号机,把他们赢个倾家荡产。
最坏的情况,就是自己抵死不认赌局,然后,大家各自悉数取回筹码,本局作废。
而他们的时间,就在这个过程中白白浪费掉了。
这才是南舟所追求的“必胜”!
第234章 斗转(二十一)
戴学林身体一歪,胸口发出如同哮喘发作一样剧烈起伏。
先前反超带来的大喜,和如今的大悲,两重沉重得过了分的情绪在他脑中对冲,像是一套过分敏感的免疫系统,将他的身体和精神自内而外地杀了个七零八落。
……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赢。
比赛的决胜权自始至终都握在了南舟的手心里,端看他打算什么时候发难。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如梦”已经被彻底逼上了绝境,眼下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
放弃比赛,自愿认输。
思及此,一管鼻血汩汩涌出,打湿了戴学林的膝头。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把他周遭和肺里的氧气一并抽空了。
直到一股力道攀上了他的手臂,在他疯狂挣跳的脉搏处发力握紧了:“……深呼吸。”
六神无主之际,从哥哥掌心传来的一点温度,让戴学林顿时感到了一丝安慰,难得听话地贴近了哥哥。
戴学斌用手帕替他擦拭了从鼻子里涌出的鲜血,看似临危不惧,周到体贴。
但很快,戴学林就发现了不对。
……戴学斌,好像也在发抖。
赌到这个份儿上,谁都知道,他们获胜的机会已然堪称渺茫。
如果是平常,游戏玩成了这个狗德行,不管是戴学斌还是戴学林,早就骂一声运气不好,然后认输退赛了。
但是,这比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策略组以相当强硬的措辞告知戴学斌,他们不准认输。
他们还有后备队,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江舫仅用几个小时,就能赢走20多万积分,更证明在赌场里,可能性是无限的。
他们就不可能翻盘吗?
上面施加的压力,江舫获胜的先例,加上一浪三叠、直涌上心头的不甘心,让兄弟二人无论如何都不愿就这样直接退场,草草收尾。
和弟弟的互动和对视,让戴学斌也看到了从他枯木一样的双眼里重新迸发出的一点火星。
兄弟俩就这样无声地彼此安慰着,渐渐压制下了内心的恐惧。
在他们默然无语时,南舟一边盯着他们瞧,一只手还在惯性地搓着2号机的摇杆,把它盘得一圈一圈地转。
当戴学斌调整好情绪、以最坚定冷毅的目光看向南舟时,南舟就把那只手默默撤了回来,端庄斯文地搭在了膝盖上。
戴学斌清了清嗓子,按照策略组的指示,先给予了礼节性的夸奖:“南先生,你打得很好。”
南舟也礼貌地点了点头:“是的,托小戴先生的福。”
……你礼貌吗??
戴学斌无视了他的话,努力摆出体面的笑脸,不过因为是硬拗出来的,怎么看怎么僵硬而官方:“我们两个人商量过了,可以接受你的提议。我们就此作罢,这一局是机器的原因,算我们两边谁都没有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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