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恕生父早年是入赘韩家的,总觉得韩恕姓韩,不能给自己延续香火。
后来他生父见岳父去世,大舅哥又失踪多年,便找了机会与情人一起合伙害死韩恕母亲,虚情假意装了一年便把情人和小儿子接回家。
自那以后,他们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韩恕则是个任他们打骂的出气筒,在家里的地位连畜生都不如。
韩恕小时候不知晓是怎么回事,还想着获得生父的认可,打也受着,骂也受着,再苦再累的活都老老实实地去干。
即便这样,那对夫妻还是觉得他很碍眼,活全给他干,饭不给他吃,连他读书识字都只能躲在窗外偷听偷学。
如今回头一看,他那时候真是太傻了。
那对夫妻侵吞了他外祖父留下的家业,他却毫不知情,还一直期盼能被他们接纳,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了那么多年!
见韩恕脸上既愧又恨,江从鱼忙宽慰道:“那又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韩恕“嗯”地应了一声,说道:“舅舅已经查明了他们谋害我和我娘的实情,往后他们再也没机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江从鱼特地与韩恕多聊了一会,聊到韩恕眉目渐渐舒展开,他才放心地别过韩恕准备归家去。
不想才出了韩家,江从鱼就看到有辆马车停在不远处。
许是听人说他出来了,车中之人撩起车帘朝他轻轻一笑。
“要不要载你一程?”
第31章
一听到对方的招呼,江从鱼直接跑了过去。
这马车外面不显,里头却宽敞舒适得很,江从鱼得走上几步才能坐到楼远钧身边去。他才刚坐下,楼远钧就给他端了碗冰镇饮子,方便他喝了解渴。
想来他对自己的车夫是很信任的,毕竟一般人都不好在马车上吃喝,怕一个颠簸泼了自己一身。
江从鱼对楼远钧也很信任,仰头咕噜咕噜地把饮子给灌了下去。
楼远钧没有和早上那样一见面便揽江从鱼入怀,而是定定地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含笑看着他,没有丝毫逾越之举。
偏偏他那双眼睛仿佛蕴着千情万绪,望过来时总会给你一种他的目光在为你停留的错觉。
江从鱼才把空碗放下,一下子对上了楼远钧带笑的眼。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有些不老实了,早前那被何子言打断的疑思又冒了出来。
可他们满打满算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哪能就生出什么别样的感情来?他自己若再胡思乱想,恐怕会坏了他们之间的师兄弟情谊。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江从鱼心里已经有点难过了。他忙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扫了出去,关心起楼远钧来:“你忙完了吗?”
楼远钧道:“哪有忙完的时候?端看自己把事情安排在什么时候做而已。”
江从鱼赞同地点头:“我读书也是这个感觉,总是有读不完的新书,这本读完了,又觉得那本也该读读。”
楼远钧笑道:“你回头读到觉得好的可以讲给我听,到时候我也去读一读。”
江从鱼看着楼远钧身姿笔挺地坐在那儿,有点想挨近一些,忽又想起自己那点不太对劲的心思,赶忙忍住了。
他面上难免有些郁闷。
楼远钧把江从鱼闷闷不乐的神色尽收眼底,深知江从鱼是少年心性,冲动又不成熟,很容易就会被皮相吸引。
他既是帝王又是师兄,本当克己守礼,不轻易越界半分。可他难得有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可以遂了自己心意哄到手?
至于能不能长久……
世间又有多少东西可以长久?他本就不信世上有多少真情真义,古来多少亲朋反目成仇,多少爱侣劳燕分飞,多少信誓旦旦许下的誓言转眼便风流云雨散?
想来只有那天下第一等的蠢人,才会强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楼远钧笑了笑,招呼江从鱼坐近一些。
江从鱼意志本来就不太坚定,楼远钧朝他一招手,他马上就挨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就和平时一样近。
江从鱼整个人都舒服了,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脸颊上也露出了两个笑窝。
很显然,他高兴起来根本藏不住。
只是坐得近一些而已,有这么开心吗?楼远钧捏了捏江从鱼的耳朵,说道:“你这性情,小心哪天被人骗了去。”
江从鱼道:“才不会,我聪明着呢,从小到大我就没吃过亏。”他也好奇地伸出手往楼远钧耳朵捏了过去,嘴里追问,“你为什么总爱捏我耳朵,捏起来很有意思吗?”
楼远钧微顿,眸光变得有些幽邃。他噙着笑让江从鱼把自己两边耳朵都捏了一遍,才说道:“你耳朵很容易红。”
江从鱼道:“不止是耳朵,我身上哪都容易红。”
他和楼远钧说起自己小时候有次跑去大太阳底下钓鱼,差点把自己晒脱了一层皮,还热得病了好几天,还是当时有个老神医给他泡了半个月药澡才好起来。
说来也稀奇,自那以后他就怎么晒也晒不黑了。
唯一的毛病是它瞧着似乎变娇贵了,动不动就青青紫紫的,轻轻一掐就变红。好在这些痕迹来得快散得也快,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铜墙铁壁了!
这一点楼远钧上回就知道了,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他笑道:“世上哪有这样的铜墙铁壁?”
江从鱼反驳:“晒一整天也晒不黑,挨几顿打都不留疤,还不够铜墙铁壁吗?”
楼远钧道:“这么说倒也是。”
江从鱼忍不住再捏了下楼远钧的耳朵:“你耳朵就不会红。”
楼远钧有着得天独厚的相貌,不仅眉修目长,连双耳仿佛也长得恰恰好,换成任何模样都不够相称。
而且捏起来手感还怪好的!
楼远钧道:“是啊,不会红。”他任由江从鱼捏着自己耳朵不放,边摩挲着食指上玉戒边轻笑,“只是它比别处敏感,若是情投意合之人多捏几下,我恐怕很容易做出点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江从鱼听得手一僵,动作一下子顿住了,满脑子都是“比别处敏感”“情投意合之人”。
马车不知正在哪处集市里穿行,江从鱼能听见外面热闹的叫卖声,车外是滚滚红尘、人间烟火,车中却只有他和楼远钧两个人。
他们还靠得那么近。
近得仿佛下一瞬就能亲在一起。
江从鱼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外头的集市还要喧哗,以至于他都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了。
楼远钧垂眸看着江从鱼近在咫尺的唇,明知自己一低头就能肆意采撷,却只是笑着说道:“我骗你的,摸个耳朵能发生什么?你都捏了这么久了,也没见我怎么样。”
不等江从鱼回过神来,楼远钧就毫不避讳地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眼,转头说道:“你家快到了,我给你备了些糕点,你带回去与同窗们一起吃。”
两人还是挨得很近,楼远钧说话时的气息仿佛就江从鱼在耳边,说出来的话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兄长对弟弟的叮嘱。
江从鱼平时跟谁交朋友都游刃有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情况。
他知道自己该高兴有楼远钧这么好的兄长,可他还是止不住地失落。
马车都已经停下了,江从鱼只能“哦”了一声,乖乖向楼远钧道了谢,接过楼远钧递来的满满当当两食盒糕点下车去。
林伯也不知是不是一整天都在候着他回来,江从鱼才下马车呢,已经有人跑上来帮他拎食盒了。
林伯也迎了过来,朝着车上之人遥遥致意后便在旁边看着江从鱼进府。
有这么多人在,江从鱼都不好再频频回头去多看楼远钧几眼。
不过在快要踏入府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马车停的地方。
却见那马车已经缓缓驶远,并没有在江家大门外多作停留。
江从鱼抿了抿唇,难得地有些丧气。
他看不太懂楼远钧的想法,一时觉得楼远钧只当他是弟弟,一时又觉得正经兄长不会对弟弟说那种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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