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没想到,宫融雪竟然这么能干,懂眉眼高低,伺候人的活他能干,琴棋书画品香制艺,高雅的事他懂,这下地干农活的事,竟然也接的住!
这怎么能不惊喜?
至于那一场刺杀,也是因为从庄子里回城遇到的。
总之这段日子,他过的忙碌又充实,不怎么见得到邾晏,连第一场雪都没看着。
初雪来时是半夜,他睡的死死,早上醒来是邾晏的脸,邾晏说喊了他,他没听见,没办法,为了弥补遗憾,他们在清晨肃冷的薄薄积雪时光里,发起了一场畅快淋漓的深入交流。
这样的忙碌,一直维持到除夕,他们早早腾出时间准备,进宫守岁。
除夕团圆,就算是皇室摆宴,也是家宴,没有外人。
既然是家宴,席上自然是有女眷的,比如皇上的妃子们,珍妃柔妃打头,有份位,在宫里有脸面的,能在她们后面落座露个脸,当然,话是不会多的,没份位的没脸面的,根本就没有在这里面圣的机会。
二皇子三皇子也带了女眷,但只能带正室及子女,他们的妾,是不可以和皇上的妾一样,过来露面的。
温阮自然也没看到温茹。
年前他去过温国公府一趟,意外偶遇了温茹,温茹和出嫁前变化非常大,早年的尖酸刻薄锋利不饶人全都不见了,变的温婉小意,身段软了下来,似乎全然接受了命运,和温瑜大吵了一架,私底下朝温阮道歉时诚挚又悔恨,倒是那位位庶堂兄温瑜,一如既往,笃定自己的路是最对的,以后一定牢牢压在所有人头上。
年纪小的公主皇子,以及皇孙皇孙女们,都被宫人好好照顾着,没往前凑。
比如十皇子,即便已经是个十三岁,半大不小的少年,仍然没坐到前面来,不过他倒是挺享受这个状态,巴不得别人看不到他,在角落里安安静静,还准备一会儿悄悄溜走,只在温阮看过去时,在无人看到的角度,冲温阮扮了个鬼脸。
皇室家宴,一如既往派头十足,礼仪讲究,光皇上讲话就讲了很久,举杯三次邀庆,二皇子三皇子在这个时候尤为相似,抢着热闹气氛,抢着表现,加上珍妃柔妃的适时凑趣,一时间笑声四起,将热闹团圆的年节气氛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邾晏在这个阶段,一直存在感不高,谁叫没个做宠妃的娘,替他圆融打理,在皇上面前争宠呢?
温阮也没什么意见,御膳房里的蒸菜一般般,但见缝插针上的这几道小炒都很好吃,大殿虽有地龙,室温尚可,但菜放久了也是要凉的啊,现在不吃还等什么!
他直接闷头干饭,甚至不忘给邾晏夹菜,眼色示意这个笨蛋快吃,不然该凉了!
邾晏怔了一瞬,他很久没有被这么简单直白,不带有其它目的的关心了。
这种环境,这种气氛,阿阮不觉得跟着他无人问津丢人,也不想魏巍皇权的诱人……只关心他肚子饿不饿,能不能吃到一口可口饭菜。
邾晏提箸,吃的很认真。
温阮当然也不是纯粹在吃,偶尔也会看一看殿上的乐子。
他发现今天皇上气色不错,这好像是他们第三回 见?
不管第一次随邾晏进宫,还是第二次在围猎场,皇上的面色都不算太好,脸色偏苍白,眼底浮肿,眼球混浊,听说围猎结束听到柔妃大病,还跟着生了一场病来着?
总之温阮对太元帝的印象,是一个经年身着龙袍,有天子威严气场,但感觉总是透着点虚的老年天子,怪不得北狄使团一来,就暗戳戳要打探皇上身体情况,换他他估计也……
但今天不一样,皇上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看上去不但不虚,还龙精虎猛,能再战二十年的样子。
这是吃了什么药?
桌子底下,温阮悄悄拽邾晏袖子,示意他仔细看一看,能不能解他的惑。
邾晏反后,扣住了他的手。
温阮拽不回来,无语的挠了下对方掌心,叫你看皇上,不是叫你耍流氓!
手却被邾晏攥的更紧。
“……要我说,还是柔妹妹有福气,瞧这身体好的多快?前段时间病的都要撒手人寰了,吵着闹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这才过了多久,就好的跟个没事人似的了? ”
珍妃慢条斯理开口,不再演合家欢戏份了。
备受期待的宫斗剧终于来了!
温阮正好吃完小炒,立刻放下筷子,兴奋静听。
“还得是皇回来的快,否则我呀,恐真是见不着了,”柔妃含情脉脉看了太元帝一眼,“天子龙气护体,妾只沾一点,就鸿福在身,阎王爷都请不走呢,就是可惜,害我得病的那个宫人死了,也不知是谁的人,怎么就发生了意外,不慎脚滑走到了井里。”
珍妃酒盅放到桌上,眼神犀利:“妹妹这是什么意思,皇上面前,这话最好说清楚,别留什么误会才是。”
柔妃越发柔婉,甚至有些为难:“哪里有什么误会?我也没说是姐姐的人,姐姐才是,不要误会了。”
话未说完,她又看向二皇子:“今日我过来的路上,忽遇北风狂卷,二皇子正好经过,避嫌不敢靠前,仍然以身伫立,挡了这阵风,可见仁善之心,人品贵重,姐姐是二皇子生母,怎会是坏人?”
暗示二皇子这么懂事,她得给点面子,同时也在暗示,二皇子温柔善良,以仁立身,一点都不像珍妃,反倒像她。
温阮几乎瞬间了悟这些弦外之音,一双明亮的眼睛刷的转向珍妃。
当娘的听到了这种话,得炸吧!
他可是听说过的,宫中这两对母子,感觉有点错位,明艳张扬,脾气倔强锋利的珍妃,儿子却惯爱以大义示人,讲究仁善之治,还喜欢时不时装大度装小白花,谋取利益,性子与柔妃像了十足十,而柔妃的儿子三皇子,一点也不像柔妃,反倒性格尖锐暴戾,有几分珍妃的影子。
对此,珍妃一直不太满意,不知对身边人发过多少脾气,柔妃就还好,反正没听说过她对此很难过。
珍妃果然拍了桌子:“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若不是当年借口我生病,抢了我儿去你那养了小半年,他能学成你那个样子?”
柔妃收了笑:“我这个样子怎么了?都是生过孩子的人,都想对孩子好好照顾,我自认问心无愧,没对孩子动过半点恶念,而姐姐你——若不是你从中挑拨,三皇子也不会安全感全无,棱角锋利。”
哦……
温阮懂了,原来不是不在乎,是少有说。
二皇子三皇子脸色不怎么好看。
谁也不想被自己娘亲嫌弃,尤其大庭广众面前。
太元帝稳坐龙椅,叫老太监添了酒,慢慢品着,似乎对这个场面见惯不怪,随适纵容。
温阮:……
这当爹的真不是东西啊。
不说话不表态,默许形势升级,你是养老婆儿子,还是养蛊呢?
温阮想了想,如果这里的气氛永远是这样暗潮涌动,针锋相对,没架吵也要挑个刺出来吵,他大概永远习惯不了。
就在这时,手指被捏了捏。
温阮看邾晏,发现小太监正在上酒,屠苏酒!
他立刻明白了,眼神坚定的,回挠了下邾晏手心:你放心,我保护你,绝不让你喝屠苏酒!
大概吵架局的人太少,又都是老调重弹,有点不新鲜,不过瘾,珍妃看了眼这边,笑着举杯:“难得简王成了亲,今年有人共度,这杯屠苏酒,预祝你新年顺遂,万事如心。”
温阮立刻接话:“今天才三十,还不到初一,不过子时就饮此酒,未免不吉利,不若我敬娘娘一杯,祝娘娘花容永在,得偿所愿?”
邾晏换了酒,与温阮一起:“敬珍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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