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的清脆声戛然而止,慧典法师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藏在古刹中的宝贝。
青蝉子脑袋剃的青圆,高大挺拔,束腿下的肌肉健硕成块,身姿与旁边的增长天王金像同样魁梧。
他目色清澈,在老和尚前拜了拜,言语间是与年龄不符的童真:“师父,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是说佛法吗?”
“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慧典法师淡淡说道,“青蝉子,不要叫别人发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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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萧明潇准时候在堂上等候门生。
他洋洋洒洒讲完武林大会的事儿,照常的,没人有异议。
当掌门最顺心的就是没有人管着他这了那了,除了有时候莫成意这个烦人精让他心烦意乱。
萧明潇小日子过的可谓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舒心顺意。
莫成意站在他身侧给他沏今年山上新下来的茶叶,萧明潇看大家还都挺配合,心甘情愿多练武功为门派争光,当下神清气爽,过场性多问一句:“还有什么事儿吗?”
不多时,膳房的厨子跨步上前。
他曲腰行礼,拱手道:“掌门,我还有一事相禀。”
青绿雀翎扎起的墨发如瀑飞泻而下,萧明潇今儿个挑的是藏青百鸟侍花服。他本就生的明艳夺目,这般沉闷黯然的颜色也压不住他眉眼稠丽。
这衣裳好看,却已是典当他许多身家,最后剩下几件中喜欢的一件。
萧明潇怕膳房粮食不够,额角一跳,询问道:“震安,可是粮食不够吃?实在不行,我房内的珠宝花瓶都拿去典当,我这百鸟侍花服——不够的话,也拿去当了吧。”
萧明潇说话间有些犹豫。
这百鸟侍花服是他阿娘还在世时留与他的,但若是连自己门内几张嘴都顾不住,留着好衣裳也没用,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方震安摇头,大圆脸上两颊常年布着斑点的红。
“掌门,我要告檀香的状。昨夜,檀香说想多吃点,我们就分了饭给他。结果他却把那饭给倒在山上,害得扫地的两位兄弟饿肚子不说,也没落他点好。”
萧明潇疑窦百生,一时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首先檀香虽说在长个,可膳房多分两份饭菜便不合理,再说拨旁人的饭给檀香吃更是不合规矩,怎么说也不应当,他们虽穷,但暂且也不到这个地步。
谁知方震安下一句话更是叫萧明潇震住了,他说:“掌门,檀香应当狠狠地被罚,他不单是糟蹋饭菜,还张狂的很。我看,不罚不能叫他长记性,改邪归正。”
他边说边看着站在他旁边才到他前胸高的少年,檀香耷拉着眼皮,换上了灰色的练武服,他肌肉不大,整个人纤细不堪,手臂也是盈盈一握。
被说的脸色发白,如霜打的茄子,脸也瘪瘪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明潇觉得檀香的五官好似比昨日颜色较深,好像上了层色,尤其是眼下的痣,他怎么记得昨日还没那么显眼?
萧明潇沉吟几许,转而问道一旁的莫成意:“这事儿他先和你说了么?”
“确有此事,檀香说膳房菜肴美味,我以为他吃的不够便叫膳房多送些。后面不知怎么生了蹊跷,我不好定夺,便让震安来问师父的意见。”
莫成意前额碎刘海下黑涔涔的长眸一如既往的冷峻锋然,和他对视时才略微温和一些,下颌上骨头明显往后抽了点。莫成意泡好茶后便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高的好像……能从后面抱住他。
萧明潇咬唇莫名其妙红了脸,眼神闪避,右手遮着脸,问他:“哦,你怎么想?”
莫成意没提刑罚的事,他右手平摊在左手手心上,慢条斯理地说:“檀香虽说犯错,但年纪还小,只要悉心教导,让他知错能改便可,罚便算了。”
大师兄竟然帮着檀香说话。方震安眼中惊讶不安,手脚都不从容。下巴垂着不敢再说什么,好似莫成意那句不罚是在定他的错。
檀香从头到尾到垂着头,听到莫成意的话,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望着他。莫成意侧脸注视着萧明潇,似乎感知到檀香的视线,这才慢悠悠看回了檀香。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极限,很快挪开了视线,莫成意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萧明潇身上。
萧明潇对莫成意的说辞煞是满意,胸中的郁闷也一扫而光,不由畅想。
若是自己过去挨打时,父亲身边能说得动他的,哪怕有一人可以这么帮衬自己,他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因为莫名其妙的门派规矩挨上一顿打。
“这事檀香没错,人之初性本善。若不是震安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刺激他,檀香应当不会做出你口中倒饭的举动。”
萧明潇为人骄纵惯了,嘴上也不把着,盯着方震安羞愧难安的脸,接着说:“你应该苦口婆心劝他向善,而不是动辄打骂,真要论罚也是你该罚。”
萧明潇看似在为檀香说话,其实是为小时的自己开脱,说话难免狠了些。
方震安脸上青红一片,连声称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刀,滋味不好受。
他正等待着掌门的责罚降临,掌门还未发话,反倒是大师兄沉稳冰凉的声音再度响起。
“震安这次被掌门责过也便罢了,往后长长记性,收好脾气,大家和睦相处才好。”
也对,这事真罚了谁对门派内风气也不利,还是莫成意想的周全。
萧明潇也不打算再往下追究,挥挥手道:“按我说的自行练武去,檀香留下。”
方震安低着头往后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他在仓促之间对莫成意投去感激的目光,对上檀香自然没什么好脸,愈是感激大师兄便愈发厌恶檀香。
萧明潇嘱咐檀香一二有些乏了,便想歇息两下再出来指导檀香,先放他自个儿琢磨。
檀香出了正源堂的门去练武,所到之处没人愿意与他招呼,就连昔日与他关系不错的从寰都面带鄙夷,离他远远的。
到了武场,他原来常去的偏僻地被人占了。
檀香便神态自若地走上了独属莫成意的石台,从高悬的剑架上随意拔出一把剑。
剑方出鞘便已锋寒毕露,白光凛然,正是萧明潇赠予莫成意的霜寒。
霜寒乃吹毛利刃,为免伤人,莫成意平常佩剑少带霜寒,但珍惜得很,时不时便将剑身反复擦拭,从不怠慢。
旁人看了咬牙,其中弟子厢房管事的师兄杨旭便走到石台边上,想上去将檀香拖下却也不敢踏足大师兄的地盘,只得在石台边上高声说道:“那剑是师兄的,你要偷么?还有这石台你也不该上,这是大师兄的地方。”
“是吗?”檀香无辜一笑,“可方才师父留我便是嘱咐我来这挑选一把宝剑傍身。”
檀香两步便将霜寒立在杨旭面前两指不到的地方,动一动恐怕剑刃能劈进人肉里,吓得杨旭不敢动弹,瞪大眼睛盯着那剑,咽口水问道:“你要干吗?”
檀香好似感受不到杨旭的害怕,剑也不挪,反倒被误会后孩子气般地反问:“师兄怕什么?我只是想让师兄你也帮我瞧上一瞧,你看这霜寒利不利?”他说着,将霜寒拿得更近。
杨旭终于挺不住往后一栽坐到地上,这才松下一口气,嘴唇苍白蠕动着,劫后余生般喃道:“你这疯子。”说完,杨旭手触地,站起来便逃之夭夭。
檀香带着霜寒去了自己常去的松柏下,果不其然,方才在这占了他位子的人现在都已不见踪影。
看来这剑威力确实不小,是件好东西。
檀香略微苦恼地打量着霜寒,直接拿走肯定不行,怎么能把这剑从莫成意手上抢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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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这几日热闹得紧,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山上打坐练功,萧明潇甚是欣慰。
莫成意替他指点门生,他只需多看两眼檀香即可。
虽说当初选檀香目的不纯,有气莫成意的嫌疑在内。后来是迫不得已,因着武林大会必须收徒。近来他指点檀香才真是摒弃了之前所有心思,打心眼觉得这个徒弟收对了。
檀香聪慧识趣,嘴甜爱笑,气质文然。
好看算不上特别好看,可作为一个徒弟,檀香根本挑不出错。学艺还肯下功夫,萧明潇自然喜欢,每日与檀香相处的时间自然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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