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如何说服的晏悯、如何挑拨的淑妃、如何顺理成章恢复身份坐上的皇位……尚且未知,还需他花时间去调查清楚。
又说如今的朝堂局势。
晏淮清上位,首当其冲是晏鎏锦,那如今晏淮清处理了谋反否?败军打算如何处置?朝中大皇子党如何处理?晏悯在朝权势如今几何,又当如何清除?南夷大王子和南夷将军如今在何处,是否仍居京都?
这些势必是晏淮清要面对的问题,也是当下他尚且不知的事情。
最后又落在与他相关的一切上面。
子卯叔受了伤,如今伤势如何,又在何处休养生息?掌印府那么多人都被带到了哪里,晏淮清又打算如何处置?失踪的巫朝是否也是晏淮清的手笔,是否安全?
将轻重缓急做了个排序,他决定还是先询问掌印府的人和巫朝,朝野之间的事情暂且不由他来担心。
待确认了人都是安全的之后,再去探听其他的也不迟。
何况他今日已经与暗卫联系上了,将这些事情理清楚、慢慢地恢复入牢之前的势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着这些,天边外又传来了一声似鸟非鸟的鸣叫,却是比方才要清晰得多。
恰在此时寝殿内的晏淮清也已经洗好,门被半打开。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举动,转身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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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洗了个热水澡、饮了杯姜茶,晏淮清也还是发烧了。
起先他还没发现,只是跟昨夜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磨墨,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哪知眼睛还没闭上,就听见那边清脆的一声。
转头看去,才发现是晏淮清手里的笔没有握住,再看人,已经是满面潮红,撑着额角闭着眼睛垂着头。
赫然一副难受的模样。
“陛下?”他试探地叫了一声,那人低嗯了一下,似乎还清醒着,只是眼睛没有睁开。
“可是难受了?”
又是嗯的一声,模糊不清的,仿佛从嗓子里黏黏糊糊挤出来的。
坏了,他心想,这不就是发烧了吗。
于是伸出了手试探地去摸对方的额头,没有躲。
掌心触碰到的时候,他就皱起了眉头,晏淮清这都快赶上他身上的热了,烧得还不轻。
李浔叹了一口气,将人给一把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黄昏之时在屋外想的那些事情,现在一件也想不起来了,或则说此时此刻不愿意去想那些。
他只想着,晏淮清的身子怎么就这么弱呢,想着当时也没得空让巫朝给他瞧瞧。
大抵是发烧没有什么力气了,人软绵绵的像是一团吸饱了热水的棉花,不得用力地抱,只能轻柔地圈着。
他揉了几下对方的额角之后,就将人托着送到了床上,又自顾自地帮晏淮清解开了外袍,留下睡得舒适的里衣,而后走到门口,打开门之后对着外面喊了声。
“小玉小兰。”
声音落下就得了应,两人来得很快,小跑了几步就到了他的跟前。
“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请个太医来。”他说。
原以为这两人提着步子就会跑了,哪知站在原地犹豫不决,还支支吾吾的,一副有苦衷去不得的模样。
“站在这里作甚?”看这,他没耐心挂住笑了,“请个太医也请不得?是你们的陛下发了烧了,再不找人来看,怕是会被烧成傻子。”
小玉和小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多了几分为难,却也还是没有动。
许是晏淮清早早地嘱咐过什么罢了。
李浔气得笑出了声,“真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脾气,“你们只管去,有什么事儿我托着底,我与他晏淮清也能称得上是夫妻,他做了皇帝,我倒不信只是请个太医还能将我砍了杀了。”
前两句是真的,后几句全然就是着急说下的气话了,他料想晏淮清也不会将他们真正的关系告诉两个贴身小太监,如今随口胡诌几句也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晏淮清醒后,要因为这件事情就要至他于死地,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着他话的小玉和小兰涨红了脸,偷偷瞥了他好几眼。
“去。”他又说了声。
这次两人没再犹豫,提着步子就往坤宁宫外跑去。
入宫也不过两日,叹的气比往日两月都要多,他长舒一口,合上了门转身进去。
晏淮清约莫着不好受,紧紧地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也难安,翻来覆去,还张着嘴往外吐热气。
他用冷水浸湿了棉帕,拿着坐到床边,而后开始帮晏淮清细细地擦脸、颈、手心之处,棉帕被染热了,就又再重新沾一遍凉水,想着尽量先给降些热下去。
等一盆冷水都变得温热,太医才终于到了。
“进来。”他将棉帕丢入铜盆中,俯下身帮晏淮清捋捋被打湿的发丝。
“臣薛鸿远,拜见陛下。”
屋内的灯在方才就被灌进来的风吹熄灭,他没去点,又大抵是因为昏暗,故而薛鸿远将坐着的他认成了晏淮清,所以才会想也没想地行了跪礼。
“别拜见了,陛下高热,你来瞧瞧。”他掀开被角,将晏淮清的手拿了出来。
余光却瞧见 薛鸿远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一愣,一边起身一边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估摸着是在好奇他是谁。
他也不畏惧这些、也不认为有什么好躲藏的,直接转头看过去。
恰巧此时一道惊雷,房内亮如白昼。
“额……啊?”看清他的脸之后,薛鸿远吓得浑身发颤地往后退,但是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你……”
竟是如此惊惧?
如此看来,晏淮清所说的皇后,还尚未昭告天下。
看着薛鸿远惊恐的模样,李浔的心中又有了些新的主意——倒不如趁此让薛鸿远刻意误会些什么,倘使能借机收入麾下,日后或许也能起到妙用。
毕竟如今形势并不明确。
“薛太医,我怎么了?”他勾唇对着薛鸿远笑了一下,站起了身,朝着对方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又是垂眸看着再问了一遍。“薛太医,我怎么了?”
“你,你……”薛鸿远的年纪也不小了,被方才那一眼吓得不轻,说话结结巴巴的。“你是……”
“嘘——”他抬手对薛鸿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告诉对方。“我是新帝晏淮清的皇后,不是其他任何人,你记住 。
“倘若记不住也没关系,有的是方法,让你说不出口、不用记。
“但我相信我们的薛太医是个聪明人。”
薛鸿远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闭上了嘴,大气儿也不敢喘地看着他。
这模样让李浔满意。
他安抚性地笑了一下,对着薛鸿远招招手。“来吧太医,给陛下把脉看看,写个方子。”
胆子是险些被吓破了,但医术还在,诊了会儿脉就看出是什么毛病。
“陛下今日操劳过度、忧心过多,加之受了些寒,才会发热,万幸并无大碍。”薛鸿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待老臣写个方子,喝几帖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说及此,李浔蹙了下眉。“他的身子总是如此弱的,待病好了,是得养养。”
薛鸿远没看他,也没有应他的话,犹犹豫豫地告退。
李浔也没留人,只是在人走之前又补了一句。“我相信薛太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诶诶,诶。”薛鸿远一边应一边抬腿小跑出东暖阁,细碎的雨沾在了身上也没有管。
“去准备些蜜饯来。”看人走了,李浔就对站在门外檐下的小玉和小兰说。“只管找甜的,糖香气浓些的。”
两人点头应是,这次是半点犹豫也不带了。
待外人都走了之后,他又转身进了门,只关了半扇,由着另外半扇将房内的浊气吹出去。
若是他自己,倒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奈何晏淮清的比他娇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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