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疑被打得头垂往一边,吐了一口血沫,抬起头冷笑道:“知道啊,不就是朝廷的走狗吗?”
狱卒大发雷霆,又抬起手想要再扇一巴掌。
徐应白淡淡看了那狱卒一眼,那狱卒恶狠狠将手放下,目光不善地瞪了付凌疑一会儿,识趣地退了出去。
“跟我走,”徐应白俯身薅起付凌疑的头发,迫使付凌疑抬头看向他,语气很温和,“我不会亏待你,你也不想一直待在牢里面等死吧。”
付凌疑又吐了他一口唾沫,恨恨道:“走?让我为你们这群走狗办事么?那你不如杀了我!”
徐应白松开付凌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对待这种野狼,没有好言相劝的必要了。
而后一声铮鸣,徐应白快如闪电地抽出了狱卒留在桌子上的一把长剑。
剑尖划开付凌疑脖颈处的皮,淡薄的血色漫上剑身。
付凌疑咬着牙看他。
“想死?”他静静地看着付凌疑,语气仍旧很温和:“我成全你。”
“既然你不和我走,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大狱微弱的烛火下,徐应白的脸在明暗交织中美得惊人,“放心,我会送付家剩下六族和你团聚的。”
四周死寂了片刻,紧接着锁链颤动的声音响彻整个牢房,付凌疑疯了一般朝着徐应白冲过去,恨不得咬断徐应白的脖子。
“卑鄙无耻!!!”付凌疑挣扎着喊到,“我早晚要杀了你!!!”
“多谢夸奖,”徐应白脸白了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不过你可要快点杀,不然——”
他笑了笑,语气愈发温和:“我可就死了。”
第87章 应白(4)
付凌疑最后还是被逼和徐应白出了大狱。
他身上戴着手铐和脚铐, 狼狈又憔悴地被人押出来,扔在了一辆制式普通的马车里面。
马车里面徐应白好端端地坐着,半张脸陷在狐裘那一圈柔软的白毛里面。
付凌疑恶狠狠地盯着徐应白。
在出大狱前, 徐应白逼着他喝了一碗水。那水里面, 有徐应白亲手倒下的药, 不用问付凌疑都知道,那是毒。
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受制于人,除了任人驱使别无办法。
死自己没什么,可是不能连累付家另外六族。
徐应白对这道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目光不置可否。
他又不是第一次遭人忌恨,早就习惯了面对这样的眼神。
他看了付凌疑一眼, 在心中叹口气。
他其实也不喜欢留一个不受控制桀骜不驯, 随时想咬断自己脖子的野狼在身边。
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短时间内找一个知根知底忠心耿耿还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湖人实力不明, 也难以查清底细,朝廷的人容易被安插奸细, 也易被收买……
这么一来,这个仇恨朝廷, 武功高强的死刑犯居然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马车转转悠悠回到了徐府。
徐应白扔给付凌疑一张紫金面具, 居高临下地看着付凌疑, 道:“戴上。”
付凌疑屈辱地拾起脚边的面具, 扣在了脸上。
徐应白那冷冽清澈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放心, 你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
“你只要乖乖听我差遣, 等事情结束,我会放你走。”
至此, 付凌疑在徐应白身边留下。
他们两人可以说是相看两厌, 就算天天待在一起,说的话也屈指可数, 尤其是付凌疑,一直用警惕又厌憎的目光看徐应白。
仿佛徐应白是什么洪水猛兽。
但他也确实尽职尽责,想来是为了自己的那条小命,和付家另外几族的安危,因而十分兢兢业业。
徐应白并不在意付凌疑的态度,对于徐应白来说,这匹狼好用就行,至于对自己的态度,他并没什么所谓。
付凌疑留在徐应白身边的第一个月,徐应白就挨了两次刺杀。
第一次,深夜到来的刺客行踪鬼魅,悄无声息来到还亮着灯的书房,锋利的剑尖破开门窗,然后被蛰伏于暗处,骤然暴起的付凌疑开膛破肚!
鲜血溅了一地,有几滴飞洒在徐应白笔下洁白的宣纸上,还有些许,溅到他洁白的狐裘上,甚至还有些许,染上他苍白无色的脸。
血腥气太重,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尾飞起一片红痕。紧接着,他抬眼看了看浑身浴血的付凌疑,面不改色地将脏血的纸张揉成纸团,扔进纸篓里面。
而付凌疑沉默不语,拖起刺客的尸体简单粗暴地往外扔,然后又折回来,又悄悄掩映在角落里面,抱着刀半跪着盯徐应白看折子批折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应白的折子永远都批不完,金銮座上的皇帝是不干事么?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徐应白一副下一瞬就要倒下去的病秧子样,还能强撑着要去给朝廷那些人卖命?
过了许久,徐应白终于批完最后一份折子,他缓慢地起了身,脸色更加苍白。
狐裘披在他身上也不显得臃肿,反而显得他更加清减消瘦。
而后徐应白走到半跪的付凌疑身前,付凌疑警惕地抬头看着他。
“下次做得干净点,别溅我身上,”徐应白语气温和,“血味太重,我受不了。”
说完,他一个转身,出去了。
后头付凌疑手握成拳站起身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恶狠狠盯着徐应白的背影,不甘不愿地跟了上去。
第二次,又是在回徐府的路上。
五六名刺客踏雪而来,目标明确地要取徐应白的性命。
而这一次,付凌疑没有听徐应白要留一个活口的命令,手起刀落,无比利索地把刺客全部给杀掉了。
当天回府,付凌疑就被徐应白以“杀性太重,违逆主意”为由罚跪了。
他浑身是血地跪在雪地里面快一个时辰,乌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廊下裹着狐裘的徐应白。
徐应白站在廊下,抱着手炉,一派冷冷清清的样子。
紧接着,付凌疑听见徐应白的声音:“知道错了吗?”
付凌疑紧抿着唇,并不开口。
徐应白险些被付凌疑这一副负隅顽抗拒不认错的样子给逗笑了。
“付凌疑,你现在是谁的人。”徐应白问。
付凌疑胸膛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嗓音沙哑:“你的。”
“那我说过,”徐应白描摹着手炉的纹路,“在我这就要做到什么?”
付凌疑顿了一会儿,屈辱道:“听、话。”
徐应白闻言静静地看着付凌疑,最后开口道:“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只要我叫你,你必须回答我。”
风雪飘零,这是一次极其难熬的惩戒。
付凌疑乌黑的眼睫结了白霜,他哆嗦着呼出一口白气,仍旧牢牢盯着前方廊下的徐应白。
“付凌疑。”
徐应白清浅的声音透过风雪传过来。
付凌疑手指下意识蜷缩,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在!”
而后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只有风雪声响在耳边。
又过了半个时辰。
“付凌疑。”
“在!”
徐应白静静看着付凌疑,指节敲在桌子上。
这样如同熬鹰一般的方式持续在每一次付凌疑因为没听话而犯错的时候,他要付凌疑在精神上彻底臣服于他。
他无比清楚要如何驯服这样一头桀骜不驯的鹰,好战嗜血的狼。
第二个月。
徐应白和付凌疑渐渐适应了与对方形影不离的日子。
而付凌疑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徐应白并不是他口中所谓的朝廷走狗。
没有哪个走狗白天行走在长安街道上,会有许多百姓认识、打招呼,有时还会热情地将自己摊上的东西塞给他一份。
况且那并不是什么阿谀奉承的行为,而是真真切切的感激与喜爱。
也不会有哪个走狗,身体差到日日咳嗽有时还要咳血,都还要在深夜批改奏折,更不会有哪个走狗府里面没几个人,穿着的狐裘也只有两件,洗得都发旧,连冬日里用的炭火,买的都是最劣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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